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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门下,早有西渡寺的僧众在两旁跪迎,住持打着佛号,一脸波澜不惊地向姨母及众位妃嫔问了安,便安排下了禅房及每日的法事安排,卯时晨坐、供佛斋天,辰时诵戒、唱赞,未时讲经进香,祈祷国泰民安。

西渡寺隐没在一片苍翠的树林子里,院内挺拔的松柏直上云霄,连翘在身后小声音地嘀咕着,“听说这寺庙已存世三四百年了,每一任住持都活到上百岁才坐化,这山前山后,听说藏了大量的宝贝。”

我瞅了眼那一排排灰色的禅房,没有碧瓦红墙,没有飞扬的檐角,没有金饰的宫灯,没有琉璃的廊柱,甚至没有华丽珠玉镶嵌的藻井,可一切落在眼里,那一份清雅与淡泊,那缕缕上升的经火香烟,一声声撞入耳膜的晨钟暮鼓声,却是涤**着人的心灵。

一连三日,我规规矩矩地按着时辰去主殿晨坐诵戒、诚心诚意地唱赞进香,我没有心力去祈祷国泰民安,我只期盼金沧月能平平安安地回来,期盼公孙度、期盼我身边所有的人能平安一世、幸福一生。

第三日夜里下了雨,微微秋意起,晨风带着一抹泥土的香气扑鼻而来,有小沙弥在禅房外等候,言今日为寺庙生亡普佛日,会有云游的僧众慕名前来,也会有信众弟子前来敬佛,故宫廷法事暂停一日。

小沙弥刚走,姨母便差了人通传了懿旨,今日不得前往前殿,所有宫眷安心在禅房静休,不得扰了寺院的清静。

雨后天晴,碧蓝的天边便隐隐架了座彩虹,红药兴冲冲地掀帘进来,“郡主,奴婢瞧着后院的松树底下冒出了好些蘑菇,鲜嫰极了,要不奴婢去采一些去?晚膳时奴婢给郡主做蘑菇汤。”

我刚要拒绝她的冒失,可连翘也笑着附和道,“太子妃,皇后只说不许去前殿,可后山并没说不让去啊,奴婢刚刚还瞧着好几个凤仪宫的婢子出了后院哩,说后山上的枣正熟着,太子妃要不要也去看看?”

我素来喜欢吃鲜枣,犹弃是在树上尚不曾红透,却清脆甜香的枣,偷偷推开窗棂,瞅了眼空****的禅房院落,便命令连翘翻了套换洗的衣裙出来。

红药嘟着嘴,看着我拉了连翘从后院的小门蹑手蹑脚地走着,我在反手掩上院门的时候对她小声地说,“等我回来带枣儿给你吃。”

连翘带着我,小心翼翼地避开几名巡视的侍卫,便抄了一条小道,偱着空气里若有若无的脆枣清香去寻找着枣树。山谷里很静,偶尔有觅食的鸟雀飞过,树梢的枝桠横七竖八地挡在面前,连翘费力地找着路,一面顺手替我清理掉拦路的杂草,终于在翻过一块山石后,见到了迎面山坡上一大片的枣树林。

连翘撕下了中衣的一只袖子,熟练地打了个结,便踮着脚尖去够那被压弯的枝条上累累的枣儿,我拍了拍手,接过连翘递来的几粒枣,拿了帕子擦了擦,便塞进了嘴里,枣儿很甜,却不够清脆,我仰着脑袋,瞄准了旁边的一株枣树,那一株树上的枣不多,不足以压弯整株枝条,却是个个要比连翘摘的要大上两圈。

我庆幸今日穿的是连翘的婢女服饰,不曾穿着那一层一层繁琐的宫装,我冲连翘眨了眨眼睛,两三步便踩着那枣树下的山石爬上了树梢,伸手便摘了两粒大而圆的枣,准确在丢给了连翘。

那是我在公孙府练就的绝活,但凡枣儿杏儿成熟的季节里,爬树摘果便成了我的一大消遣,我想若是红药随了我来,见到我爬树摘枣,又能准确无误地丢到她的手上,定不会像连翘般,惊愕得睁大着双眼,激动得将要落下泪来。

我尝了尝自己亲手摘的枣,果真脆甜清香,我索性让连翘将她的衣袖递给了我,就那么挂在树梢上,摘了中意的枣便丢进袖囊里。

连翘许是被我的举止给惊吓到了,许是她从不曾见到我这般的一面,只是默默地站在树上,仰望着头看着我,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直到我将我所能摘到的枣儿全部给摘了下来,方将那袖囊打了一个结,从树上爬了下来。

我很小心地踩着树杈,在我的记忆里,我曾因爬树累得公孙度摔断了腿,也曾因爬树累得杜衡被树皮蹭破了整个手掌,而今日,我不想再连累连翘。

我安全地从树上跳下,稳稳妥妥地落在了连翘的面前,我才发现连翘竟然已经红了眼,平素里含笑的眼眸,正蕴着一汪的泪水。

我打趣她,“是不是被本太子妃亲自爬树摘枣给你吃的壮举给吓倒了?”

她摇头,却又点了点头,抬袖将眼底的泪水擦拭去,便张罗着检查我的全身上下,并摊开我的手掌心,看看有没有被蹭破皮。

那是曾经青萝最喜欢做的事情,大凡我一身灰尘仆仆地回来,她便扑上来细心地查看着,大到腰间的佩玉、发间的簪花,小到手腕上树枝的划痕,指端破的针眼大的一块皮。

我站着没动,我由着她围着我转着圈,替我正了正被树枝撞歪的发簪,抹平了腰间衣裙的褶皱,又拍去了遗落在肩上的尘埃,掂去了挂地发梢上的一片枣树叶。

“连翘,公孙度有一名贴身的书童,名唤杜衡,是自小便跟着二哥的,知书识礼,人也谦和有趣,我让他娶你好不好,这样你就可以早早地出宫,早早地嫁了。”我看着她忙碌着,想起了初进宫时,和金沧月的玩笑话。

她依旧不说话,只是蹲下来,抽了自己的帕子擦拭着我的软鞋上沾染的雨后杂草碎屑。

“往年里大姊院里的一名婢子出阁,府上是按养女给置办的嫁妆,连翘,你若是嫁给了杜衡,我也给你置办一份嫁妆,二哥也定会给杜衡置办一份家业的。你也知道,公孙度不是出手小气的人。”我继续游说着,我只是觉得他们很相配,就连名字都是天遭地设的一双。

连翘慢慢地站了起来,看了我一眼,便低垂了头去,“太子妃,不要对奴婢这样好,奴婢担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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