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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猜着他在那书房外听到了所有的故事。
窗外的雨丝淅淅沥沥,我的声音也仿佛隐在了雨声里,有着一丝的模糊和不清晰。
他他却听清楚了,他顿了顿,点着头,神情带着一丝落寂,握了我的心,一字一句,“楚楚,我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是公孙氏的郡主,还是其他什么身份,在我的心里,你只是你,你只是我金沧月的太子妃。”
他的手依旧带着冰凉,带着窗外一丝雨的潮湿。
我便知道了,我的身世终究没彻底地宣告出去,我依旧是公孙氏的子嗣。
我想瑾帝是对的,倘若证实了我的真正身份,那父亲又应当如何自处?多年前北穆与西凉曾经拼死一战,而作为西凉的主将,却收留了北穆流落在外的公主?可是为什么当年的李桃庄拼死逃出了宫廷,也要将自己的孩儿托付给当时只是一名将军的父亲?我想我已经知道了答案,可是瑾帝,却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知道,那场将他的意愿毁得一干二净的大火,就是他的皇后放的。
女人的嫉妒心如蛇蝎,会让人丧尽天良。
可是,母亲当年也怀着身孕,既然我顶替了那名婴儿在公孙府的存在,那么那名真正继承了父亲与母亲骨血的孩子,去了何处?
纤尘?
那个和少年时的公孙度长得颇相似的小和尚。
纤尘说,他也是甲子年冬月癸丑日出生的,可是他才刚刚出生一天,就被父母遗弃在了寺庙的门口,他还说他们的孤月寺,在云台山巅,那里终年积雪……
我想,我必须去问个清楚明白,那位寡言的尊师,定是知道得清清楚楚。
我陷进了自己的一步步的回忆和猜测里,却全然没有见到依旧一身朝服的金沧月,就坐在我的身旁看着我,深遂的眸光里,满满的全是探究。
直到金沧月将满满的一盏药端到我面前,那药草特有的酸涩充斥着鼻端,我方醒悟了过来,也才看到了床榻帐帘外送药来的碧痕。
“太子妃,药煎好了,一会儿凉了就失了药效了,”碧痕瞧着我,又看了眼金沧月,许是金沧月毫无表情的脸,让她有着几分惴惴不安。
金沧月不说话,只是端着药看着我,见我不肯伸出手去,又瞅了眼那盏药,低下头去便喝了一口,吞咽了下去,方再抬起头来,将药盏送到我的唇边,“快趁热喝下,我尝过了,不苦,却酸得厉害。”
我看着他舔了舔唇,接过那盏药来,闭着眼便一饮而尽。
我不是怕苦,而是在那一刻想起了纤尘,想起了崖底的那一段时光,想起那个话语颇多的小和尚对我滔滔不绝讲不停的话,想起他喂给我的雪莲露。
我想,上苍定是将一切都安排好了,他替我在寺庙里苦渡了十多年的佛缘,我便要生生从悬崖上坠下,以身体的创伤来赎罪补过。
碧痕端了空空的药盏退了出去,帐帘轻挽,方寸之间,却隐隐有着逼仄。
或者说,是金沧月周遭渐渐散发出来的冷寒气息,逼迫得我刹那间无法呼吸,我看得出来,他仿佛又莫名地生气了,可他压抑着,唇角依旧勾着一抹笑容,安慰着我,“好好休息,御医都说了,你要多多静养,待我处理完了手头上的事情,我再来看你。”
我顺从地点了点头,然后看着他起身离去,掀了珠帘,和外间几名宫婢一一地交代着、嘱咐着,方匆匆地离去。
我叫来了碧桃,支开了其他所有的宫婢,我让她们去端了洗漱的水来、去后院看看小金鲤喂食了没有,甚至让她们再去看看有没有尚没有被雨淋到的花草,需不需要再多浇点水。
碧桃一声不吭地梳理着我的头发,偶尔抬起眼来,看着铜镜中的我,待所有人都被我打发出去了,方小心翼翼地问,“太子妃,您是有事情要吩咐奴婢吗?”
我从铜镜里看着她,再转过身去,看着她的眼睛,轻轻地吩咐着,“杜桑可认得?”
她点了点头,面上一红。
杜桑第一次在我的栖颜殿见到她时,便在大悲大痛中将她误认成了红药,搂在怀里便不撒手。
“你去将杜桑叫来,记着,不可以让任何人知道。”
碧桃点着头,依旧很快地替我梳理完了头发,便轻掀了珠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