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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上林苑(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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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上林苑

姜玉姬在府门前的人群稍稍散去后方转身回了府里,而子婴就正候在影壁的台阶下,向她伸出手来,“这些事让卫伯去安排就好,何苦要亲自出面,今日实在是炎热,夫人还是好生休息,你不嫌累,腹中的小世子可都要叫累了。”

姜玉姬伸手抚上腹部,只笑不语。

“还是夫人的计妙,那章邯果真是个聪明人,见了那些将士,二话不说便封了左右二将,又吩咐人选了最好的营帐,连兵器都一一挑选了上乘的给他们。现如今,那联军闻风丧胆,守在安阳半步都不敢前行。”

“其实是殿下料事如神。”

“蒙云说,黄河各沿岸都在传着,说秦军如同天兵天将,昼伏夜出,夜行百里,所到之处,如同狂风过境一般,看不到一丝的人影,”子婴端过院中小几上一杯茶,替姜玉姬吹凉,递到了她的唇边,“你是怎么想到这一出的?”

“原本是不想让他们做出太大的动静来,毕竟殿下隐忍了这么多年,也不愿功亏一篑,谁不想,却成了这样一说,不过也好,兵贵神速,对方,怕是已生了几分惧意吧?”姜玉姬就着子婴的手小抿了一口,心下微微一叹。

倘若不是因为现下的身份,她想,她这一辈子都不会过问到这样起兵的大事,可是一想到虞姬,她便顿觉得胸口涩涩的堵得难受。

“本殿明后日要去见一见章邯,那些将士本殿也要亲自去交代一番,他们都是以一挡十的良将,也是本殿最后的筹码了。玉姬,呆在府里等我回来,哪里也不要去,更何况,你还有着身子,施粥赠药类的小事,就让他们代劳,任何门上来人的事,我都会叮嘱卫管家推脱掉。”子婴揽过姜玉姬的肩,轻声地叮嘱着,一转眼便看到了姜玉姬眼底微微的忧虑神色,顿了顿,轻声地说道,“姜姑娘那里,我会差人去探查一番,我应允你,双方交战之季,本殿绝不会再让任何人误伤及她。”

姜玉姬点了点头,直到花奴执了竹扇过来,候在一侧小心地扇着凉风。

花奴在子婴走远后轻手轻脚地上前来,四下里打量了一眼,低下头与姜玉姬耳语,一脸的忿忿不平,“那成睿一直不曾现身,也不知交代他的事情办妥当了没有,没长大的毛孩子,办事就是不牢靠。”

姜玉姬伸手接过花奴手中的竹扇,拿扇尖顺手指了指府门外,“你去替换一下灵珠,今日人多,说不定我们要等的人,就会趁乱出现。”

成睿此刻就守在虞姬的床畔前,一边打着扇子煮着汤药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自言自语地哭诉道,“夫人,上将军定是已然知晓了是小的带您来咸阳城的,等回去了,他非把小的给剥了皮不可。夫人您千万不能有事,大夫方才说可能是昨夜里风大,门窗没关好受了风寒,可是夫人,小的走的时候明明关好了门窗的呀。”

虞姬此刻就躺在床榻上,浑身说不出的难受,她是一路踉跄着回到客栈的,不待她将手中的半片寿饼递给哭泣的成睿,便扶着门框软软地滑坐在了地上,而那一桶早已凉透的水,就被她一脚带翻,湿透了她的大半件衣裳。

她在瞬间有着天旋地转的感觉,仿佛眼前的一切都在不停地旋转着,被雨水洗过的天幕、屋檐上残留的水滴、成睿满是泪水的小脸,便都在眼前无尽的旋转着。

她看着成睿顾不上扶她一把便跑了出去,大声地叫嚷着,“快请大夫,快请大夫,”她撑着那只木桶站了起来,扶着门框进了门,一路跌跌撞撞地走回到床榻边上,一躺下,就再也不想起来。

她清醒地记得年迈的大夫叮嘱的每一句话,清醒地听到了成睿的每一句自言自语,她甚至清醒地记得一大早发生了什么,清醒地记得那桶水湿透双脚时全身每一寸肌肤的感受,可她却想忘记,忘记自己目前身处的一切。

成睿那个时候就坐在台阶上哭着说,“董三叔,你留下成睿一个人怎么办,怎么办?”她便陡然记起董越这个名字来,似乎这五天来所有想明白的、没想明白的,全然因为这个名字的重新出现,而豁然开朗。

她想项羽定是知道这一切的,定是早早就知道了她的逃婚、玉姬的代嫁,定是早早就知道了董越的身份、亦或是成睿的身份,可他却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直到董越“杀死”了项梁。

而她,却一直被蒙在鼓里,如今玉姬代她而嫁都快要做娘亲了,她才知晓这一切,而项羽,却连玉姬给她往来的书信,都藏得让她看不出一丝的端倪。

她想,她真傻。

连玉姬深居高门深处都知道她嫁给了项羽,而她,却什么都不知道。

她记得她后来去看了眼董越的坟茔,荒凉的山凹间,荒芜的一地碎草,那个人就静静地埋在一掊黄土之下,不能归故里,不能荣耀地落幕,甚至于,一块简单的墓碑都没有。

她记起项羽也曾拉了董越一起喝酒,一起策马狂奔,一起深入秦军腹地勘探地形,也曾在战场上一同出生入死,曾经那样至亲至近的人,只因身份、只因立场。

虞姬就静静地躺着,看着头顶上粗纱的床幔,直到成睿再次哭喊着,“夫人,我该怎么办,董叔叔,你告诉成睿该怎么办。”

她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她想这所有发生的一切从一开始便是错的,如果她不曾逃婚,顺利地嫁给了子婴,整个姜氏,事必会站在大秦的立场。

可是现如今的局面,让她进退两难。

“成睿,别哭了,我好端端的,再哭就不吉利了,”虞姬微微转过头来,看着门扇光影里坐在地上的成睿。

整个咸阳城,一连数日笼罩在狂风暴雨过后的极度闷热里,闷得让人窒息。

姜玉姬一连数日没有成睿的消息,索性也就等着子婴回来,她相信他,至少,他说过的话,势必会一一做到,可是姜玉姬没能等回子婴,却等来了来自宫廷的一部车马。

一名上了年纪的寺人就毕恭毕敬地立在车前,低眉顺眼、尖利着嗓音说,“夫人,宫里的薛美人刚刚有了身孕,这几日身子不利落,日日茶不思饭不想,圣上想着宗族里只有夫人身怀有孕,便差了奴来,烦请夫人走一趟,与薛美人说说话,劝解一二。”

宫中马车出了苍南街巷巷口,却在十字路口径自往东而去,并没有一路北上去往宫廷,花奴掀开车帘四下里瞅了一眼,终忍不住地问道,“去宫里的路,几时改了道。”

赶车的寺人并不言语,到是一侧随行的一名宫婢轻声搭了话,“回姑娘,这是去上林苑的路,薛美人这几日烦闷,圣上赐了院子,一直小住上林苑。”

上林苑坐落于城郊水榭东岸,院中回廊蜿蜒,错落有致的月亮门穿梭在竹林、花圃间,景随时换,步移景转,较之那巍峨的秦宫,似乎多了份随意与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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