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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刺杀02(第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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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玉姬只看到东篱裹着火红舞纱的衣袖一扬,那藏在衣袖里的另一柄闪着寒芒的短剑便再一次直直冲自己而来,挟带着兵器的冷啸气息,她在那一刻只记得紧紧护住怀里子婴渐渐缩下去的身躯,微微侧过身子挡住那短剑呼啸而来的方向,闭上了眼去。

她一刹,她大脑里一片空白。

可是那种短剑穿透衣物,划破肌肤,刺穿血脉的锐痛感,却没有如期而至。

整个大殿霎时一片纷乱,高坐上的嫔妃们尖叫着往四面八方躲去,姜玉姬在心底暗笑,又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血腥的场景,她们,怎么还是这般的慌乱惶恐与惊惧?

她猛然间睁开眼来,她的面前,不过是离她堪堪几寸的地方,一个身影正和东篱扭打在一起,而那个身影,后背正中赫然插着一柄只余寸许剑身在外的剑柄,她认得出,那个身影是卫璃。

“夫人,快带殿下离开,快!”卫璃的声音几乎是从那后背上的伤口中传出来的,带着喘息与愤怒,那话里的意思,姜玉姬方明白,所有的一切都在计划之中,而自己,是最后一个知晓的。

姜玉姬抬眼扫过整个大殿,她看到了一片混乱的高座上,胡亥依旧面无表情地坐着,甚至于无视躲在他的身后,将他的衣袖生生扯断的嫔妃们的惊呼声,他的目光,就定定地落在被卫璃缠得无法分身的东篱身上。

那目光,胜过那一夜雪的冰凉。

原来,东篱也不过是他手中的一颗棋。

原来,之所以将她与子婴的席位安排得这般近,也是有原因和预谋的,他笃定子婴会替她挡上一剑,然后第二剑,是留给她的;亦或是,他的第一目标便是自己,因为他也猜得到在自己亡命东篱的剑下后,子婴会做出怎样的举止来;而他更是笃定,这个叫东篱的女子,这个看上去让人怜爱、看着百善无害的弱女子,能达成他的目的。

她终于明白了,他为什么能爬到那高高的金座上去,尽管,他曾经是秦皇所有子嗣中,最没有可能的一个。

姜玉姬又看到了高坐下正首琴台前的下莲夫人,似乎筝音陡然间停止后,那琴弦的尾音依旧在半空里袅袅,她的脸色是苍白的,她的眼睛就那么定定在盯在半空里虚空的地方,甚至于她的双手依旧僵硬在琴弦之上,只是,再没有曲乐缓缓流出。

她听到了她兀的一声尖叫声,仿佛惊吓过度后陡然醒悟了过来般,那声音带着悲伤与惊悚,她看着她一把推开面前沉重的筝台,在筝台连同筝落地的一片轰隆声中仓惶地起了身,步伐凌乱着,她费力地拉开门扇,狂妄地大叫着,声音因惊惧而嘶哑,“护驾,有刺客,有刺客!”

可姜玉姬知道,莲夫人更多的是害怕。

那一柄刺进子婴肩上的短剑,也同样刺进了她的心里。在东篱没有任何征兆的刺杀过程中,她亦是帮凶,她用筝音替她做了掩护,只不过,这不是她的本心。

一如上一次,守候在殿外的士卒们纷纷涌了进来,手中的青铜矛戟闪着幽蓝的光芒,铜质的甲衣彼此碰撞着,沉闷的脚步声里,她再一次听到了莲若带着惊惧惊悚的声音,“拿下少使,她刺杀了殿下,她还要刺杀陛下,还要刺杀我们。拿下她,拿下东篱。”

姜玉姬已然在一片混乱的时候将席位旁的一盏宫灯握在了手里,她在卫璃用尽了最后的力气说出那一句话时,就已然下定了决心,如果今日注定走不出这玉堂殿,她会让所有的人给他们陪葬,不管是东篱,还是胡亥。

可她没想到,莲若帮了她的大忙。

侍卫们有的犹豫着看向高坐上一言不语的胡亥,有的却直接持着黑刃的长矛,直接将东篱与卫璃团团困在了长矛之下。

姜玉姬便知道了,这些侍卫中,也有莲夫人的力量。

整个大殿,恍然间似乎更加混乱了,东篱被长矛层层密密地指着,而卫璃,却再也没能站起来,两人间的混战,卫璃带着后背那早已刺穿了心肺的伤,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没有人知道胡亥此刻心底在想些什么,他只是静静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冷眼旁观着这一切,仿佛,他只是一个局外人,眼前所有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在赵高匆匆赶来后面无表情地离席而去,可姜玉姬看到了他最后步出宫门时,最后一眼,落在了东篱的身上。

少使东篱,被胡亥当庭赐死。

围聚在她面前的十数柄长矛瞬间便刺穿了她的整个身体。

就那么转眼间,曾经那个娇俏的,鲜活的生命,就在眼前消散而去。

玉堂殿,似乎上一次的血腥气息尚没能散尽,便又增添了新的甜腥血气。

子婴醒来,已是五日后,整个咸阳城,笼罩在沉沉的暮霭里。

醒来的第一眼,看到了床幔外半个熟悉的身影,听到她轻轻的话语声传来,“我想不必了,卫璃看上的,定是好人家的女子,眼下卫璃……婚约取消就算了,纳彩的礼节,就让他们收下吧,她也总是要嫁人的,这些东西,只当是给她多置办了份嫁妆。”

“夫人,老奴也是这般劝解的,可是薛家府上执意要将纳彩礼退回,那薛家姑娘是个性子好的,是我家卫璃没这福分。”

子婴在半个时辰后在后院的一角见到了卫璃的灵柩,一盏长明灯静静地跳跃着火苗。

侍医孟忻在雪夜匆匆赶来,“殿下,少使东篱淬在剑上的毒混合了乌藤、金罡草、罂粟花粉,五色蟾的毒,这些毒汁单独萃取并不足以致命,可是混合在了一起,加以剂量,却是能致人于死地的。当日殿内一片混乱,卑职封了殿下的穴道,再去看卫璃去,他已经回力无天了,那剑直抵心脏,……殿下节哀,自己也要保重身子。”

“那少使东篱,原本是一名酒家女,被圣上带回宫,也不过三两月的光景,而且她并没有身孕,这在整个侍医院,只有少数几人知晓。圣上,似乎没有勃然大怒,也没有悲伤过度,只是这几日不上朝、不见人,甚至于最近隆宠最盛的那只白狐都懒得瞧上一眼了。”

七日后,整个咸阳城再次风雪交加,子婴风光大葬了卫璃,然后带着姜玉姬和蒙云,避开所有人的视线,冒着风雪直奔骊山而去。

在姜玉姬的记忆里,大秦的疆域辽阔无比,山峦叠起,皑皑雪山绵延千里,似乎一眼根本看不到尽头,可穿过一片茫茫的竹林,穿过一道狭长的通道,出现在眼前的,却是一座简单的灰墙小院。

青色的院墙上爬着苔痕,木色的院门推了开来,一名上了年岁的仆妇就正在廊屋檐下逗弄着一只黄鹂鸟儿,见了子婴,目光在姜玉姬身上略略停了停,半转过身子便往正厅里喊道,“六公主,快瞧瞧谁来了。”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姜玉姬便在小小的厅堂里见到了世人以为早早离世而去六公主,微微富态的身形,和蔼慈祥的笑容。

“是不是吓到你了?”六公主坐了下来,微笑着看向姜玉姬,“会籍郡姜氏,原御史大夫姜大人的孙女?家父可是姜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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