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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血色(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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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一道带着审视的目光扫过他的藏身之处,那胜过夜色的冰凉眸光,瞬间惊醒了他,他似乎看到一个靛青的身影如箭一般地离弦而去,他却没有一丁一点要跟上去一探究竟的意思。

他再次将自己隐进了黑夜里,任那一片暗无天日的色泽层层包裹着他。

远处传来狗吠声,在寂静的夜里,似乎一声胜过一声的无助与凄清。

他小心翼翼地从树上跳了下来,在夜色里唤回了自己的马,任由马带了他离去。

可他忘了,他从子婴手中抢来的踏雪是一匹战马,是一匹闻到血腥气息便会兴奋的马,当踏雪带着他狂奔到一处隐在山脚下的村寨时,他已然闻到了空气中传来的柴草燃烧的气息,而那层层的黑烟,正从山的背后飘飞了起来。

他一夹马腹,踏雪便利啸一声飞奔了出去,绕到山的后面时,他方看到一片大宅子正被烈火熊熊燃烧着,门框的剥离声、竹枝的爆裂声、被摧毁的院墙轰隆的倒塌声,甚至于,夹杂着兵器短兵交接的碰撞声,空气中,血腥的气息渐渐浓厚,而那厚重的血腥气息掩盖之下,竟然有一丝桐油的味道。

他瞬间便明白了,这不只是一次普普通通的天干物燥的走水。

踏雪嘶鸣着,他反手便抽出身后的盘龙戟便策马而上,可他看到了一个跑得急匆匆的身影,那身影似乎抱着什么,又或者是受了伤,一路跑得跌跌撞撞,可他的身后,却有两三名身着暗金铜铆甲胄的士卒高举着明晃晃的长枪月牙矛紧追不舍,项羽一眼便认了出来,那是秦国宫廷的侍卫。

在他的眼里,他们就是荒**无道的秦国君主胡亥圈养的一群只会咬人的疯狗。

他躲在暗处,在他们追过来时从斜地里冲了出去,堪堪堵住了他们的方向,他看着那几名士卒似是愣了一下,回过神来便举着手中的兵器一拥而上。

他就端端正正地坐在马背上,任踏雪在火光的刺激下焦躁地刨蹄嘶鸣着,他在那几名士卒喊杀着冲到眼前时一拍马背,纵身一跃,手中的盘龙戟不过只是在半空里堪堪回旋一挥舞,几名士卒的月牙矛便被他的盘龙戟缠绕着收缴了去,而他再反手大力一推,那几柄月牙矛便借力反射了回去,一柄就直直地插进一名士卒的胸口。

另两名士卒面面相觑了一番,顾不个捡拾起就那么笃笃插在自己脚边的月牙矛,惊恐地向后逃跑而去。

火,似乎燃烧了整个后半夜,借着火光,项羽认出这片宅子正是曾经与公子扶苏一起名满天下的公子高的府坻,可惜,公子高离世不到一年的光阴,整个府坻,也在一夜之间化为灰烬。

他在黎明时分离开了这片烧得面目全非的院落,拔起那两支被遗弃的长枪月牙矛,迎着朝阳策马而去。

蒙云回到府邸时,天色已是朦朦亮,黎明的曙光正一寸一寸的照亮整个天空。

蒙云翻着后院的墙一跃而入,忍着被倒塌的横梁砸中的肩膀和后背火辣辣的疼,径直去见了子婴。可那熟悉的院落里,子婴却不在。

子婴此刻就站在姜玉姬的床畔前,看着那散落的青丝间那一张沉睡的脸,直到听到隐隐约约传来的一声布谷鸟的叫声,他方醒悟了过来,转过脸来,才发现窗外的一抹亮色已然照亮了屋顶的明瓦。

明明他进来时,天色依旧是墨一般的黑,他不过是坐了下来,小憩息了片刻,可一转眼,天就亮了,等待他的,又将是无尽的折磨。

他突然感觉到时间不够用了,他需要筹谋自己的军队,他需要应付宫廷的刺探,他需要暗地里保护很多的人,他也需要时间,去和姜玉姬看尽这天下的美好场景,可不过转眼间,一夜就过去了。

他轻轻起了身,窗外,布谷鸟的声音再次带着急切地传来。

他在后院柳树下见到了一身狼狈的蒙云,发梢上挂着两片枯叶,肩上满落尘,半垂着一只带有烧痕的衣袖,他的心便猛然一沉,可他借着晨曦的光芒,也看到了蒙云的怀里,单手抱着一个沉睡的孩童。

“云清?”子婴一眼便认出,那蒙云怀里抱着的孩童,正是九叔留下的唯一的子嗣,才刚刚五岁的云清。

子婴伸手接过云清,只觉得小小的身躯倒在怀里,却是沉甸甸如一枚巨石,而蒙云已是迫不及待的回复道,“殿下,属下还是晚到了一步。属下到达九殿下的府邸时,火已经燃烧起来了,许是九夫人早已做了安排,府里留守的人并不多。”

“宫里派人放的火?”子婴冷笑一声,立刻便想明白了,抱着云清的手攥得骨指关节生响。

“是,放火的是宫廷侍卫,他们的装扮属下不会认错。属下从后院翻了墙进去,几名留守的家奴都已经惨遭了毒手。小世子殿下是在后门的断墙底下遇见的,照料他的奶娘被倒下的墙砸中了腿,属下没能救出来。”

“奶娘说,九夫人三天前就已经安排好了一切,让她带着世子先行离开咸阳郡,她三日后会跟随而来。可偏巧半道上小世子受了风寒发了热,她遵从九夫人的命令又不敢随便找家医馆诊脉抓药,又怕误了小世子的病情,就自作主张从原路折返了回来,谁知刚刚到达府邸,就发现院墙外被人扔下火把下来,墙上、房顶上又都散发着桐油的味道,火便一下便烧了起来。”

“殿下,宫里那位,是不是觉察到了什么?”蒙云问道,晨曦刚刚起,薄光下,子婴正抱着沉睡不醒的小云清,半眯了眼把着脉。

“去将小世子交给卫管家,嘱咐他不要走漏了风声,一会儿安排人拿了药方去药铺捡几副药去。”子婴冷哼一声,“宫里那位,又什么时候真正信过本殿?”

蒙云单手抱过小世子,刚刚转身,子婴又吩咐到,“叫卫伯也给你看一下伤,若是伤到了筋骨,就不好了。”

蒙云停下,转过身来,“谢殿下,这些皮外伤属下还不曾放在心上,只是殿下,属下碰到项羽那厮了,他还替我挡下了追着我的几名宫廷侍卫,如果没他出手,属下怕是不会这么快就回来。只是……”

“你确认是他?没看错?”

“殿下,那马我识得,还有他的兵器,也非常人能用得。”

子婴冷笑一声,顿了顿,“如果本殿猜得不错,那先前搅得府里马不安狗乱叫的、后来又做梁上君子藏匿在树上的,怕也是他。”

蒙云微微一怔,低了低头,“请殿下恕罪,卑职,备职大意了,只是,他来府上是为何?若是想趁火打劫,却又不曾入府,半夜里又何必替我拦下那些宫廷侍卫?”

“本殿的府邸,谅他以一人之力,也是不敢独闯的。再者,在他的眼里心里,本殿和大殿上那位,可没有什么区别,都姓赢。”

姜玉姬是在府邸的正门石阶上见到子婴的,初生的一轮红日,薄淡地照耀在府门前的一排梧桐树上,而子婴就眯着眼盯着那排树,看得目不转睛。

姜玉姬看了那些树一眼,收回视线落在子婴身上,上前整理了一下子婴腰间的配饰,轻声叹息道,“车马都备好了,殿下可想好该如何应对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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