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从良(第2页)
十娘被我取笑,脸上强做出怒色,瞪着我道:
“少拿我取笑,你且说能不能吧。”
我站起身,身形一晃,摇身变成一个貂帽裘服的年轻男子,十足一副贵公子的派头。然后俯下身勾起十娘的下巴,故作轻薄地说道:
“美人儿,你等着,爷这就去找你男人买你去。”
十娘朝我啐了一口,我大笑着走了。
在离渡口不远的小镇上,我很快找到了李甲,化名富商孙富,三言两语就攀熟了关系,将他邀入了一个临江的酒楼。几杯酒下肚,我借故将话题引到了十娘身上。那李甲胸无城府,借着酒力将两人间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地抖露了出来,最后还感慨道:
“如今是有家难归,只好暂时留连于山水之间,有时想来,也忍不住腹内辛酸。”
我转转眼珠,故意沉吟了半晌,才装作一片诚心地为他分析道:
“李兄,你我一见如故,孙某知你是个磊落之人,交浅言深,若有不周到的地方,还望你多包涵。令尊位居一地之长,必定不能容纳一青楼女子为媳。兄若执意娶她,一定会伤了父子和睦。可不回家,你两人浪迹于山水之间,万一财资困竭,又何以为生?先前听你说,想着你先回家,把她留在苏杭,可知江南是风流之地,你在家中周旋,只怕也不是三五天便能成事的。她一个女人长日独居着,更何况本是烟花出身,又如何耐得住寂寞?”
李甲听我这么说,一时间脸色变了数变,沉默不语,许久才问我:
“那依孙兄之见,此事如何是好?”
我心里一沉,面上却做出诚恳的样子,一边替李甲又斟上一杯酒,一边说道:
“令尊之所以恼怒,不过是因为李兄你迷花恋柳,挥金如土。如今李兄若果真带着烟花女子空手而归,正触其怒,后果可想而知;倘若能忍痛割爱,断了与那女子的纠葛,在下倒是愿以千金相赠,李兄偕千金返回,只说是浪子回头,令尊又怎会不原谅?”
李甲本来也很怕父亲,现在被我的一席话说得动了心,犹豫再三,忽然端起面前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十娘对我有情有义,千里相随,我不能做主卖她。且容我回去与她商量商量,若是她同意,跟随了孙兄,今后衣食无忧,我们两全其美,也算是一桩美谈。”
说完,李甲抬手朝我做个揖,转身离去。
我坐在位置上看着他走远,冷笑一声,撤了身上的法术,隐去身形。
这本是十娘跟我定下的计策,我也没多想,只当十娘知道了李甲的真性情,痛骂他一顿也就是了。可等我在小镇里溜达了一圈儿回到渡口,就看到李甲在船头象个没头苍蝇似的团团转,一会儿抓耳挠腮,一会儿又探头朝江里看。江水里,几个人正上下翻腾着,似乎在打捞什么。我靠过去,却没见十娘在船上,不安的感觉于是越来越强烈。
十娘,你可不要做傻事……
就在我心里暗暗祈求时李甲已经如泄了气的皮球般萎顿在地,哭哭啼啼地看着江水:
“十娘,我对不起你……都是我不好,受了那个孙公子的蛊惑,竟然想要卖你……呜呜……可是你怎么也不告诉我你有这么多宝贝呢?你要是早告诉我,我哪里还需要担心父亲不应允咱们?呜呜呜……”
李甲这边正哭,那边水中的几个人纷纷爬上了岸,一边哆哆嗦嗦地穿衣服,一边对着李甲嚷嚷:
“我说公子啊,咱们都在这儿巴巴地捞了快一个时辰了,连个影儿都没见,这江水这么急,怕是早给冲到别处去了。天寒地冻的,就是身强力壮的男子,掉进水里这么久也受不住,何况女人?公子你还是早准备后事吧。”
李甲爬起身,窝囊兮兮地抹了一把鼻涕眼泪。
“可是,可是……”
“别罗嗦了,公子啊,这水这么冷,我们可已经受不住了。你快些把工钱给我们,好买几壶酒驱寒要紧。若非要寻你那小娘子的尸首,我看到下游去还有些盼头,我们是再不能下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