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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清末皇室依旧豪奢(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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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清末皇室,依旧豪奢

那彦图的府邸,光鲜自不待言。仅仅他一人的冬衣,在清代被视为最珍贵的貂皮外褂,就有五十三件之多。全家不到三十口人,雇用的管家、听差、女仆、使女、马夫却超过三百人。打杂帮厨的不算,光高级厨师就有八个。仅吸食鸦片一项,府中每年就要支付白银一万二千元。

沈秉坤,字幼岚,湖南长沙县人。1907年在四川省任成绵龙茂道道台,后四年又连续任甘肃按察使、云南布政使,官至云贵总督和广西巡抚。武昌起义后宣布广西独立,被推为广西都督。

1912年,孙中山、黄兴入京,两人和袁世凯的关系仅仅维持在表面的一团和气。此时孙已将中华革命党改组为中国国民党,为了显示双方合作的诚意,袁世凯准备选择一个国民党人担任总理。他心里非常清楚,绝对不能把这个重要的位置交给对方干将,否则自己无从谈及操纵内阁。想来想去,袁世凯便想到了沈秉坤。沈秉坤和黄兴同为湖南人,两人关系很亲密,他经常称呼年仅三十八岁的黄兴为“克老”。辛亥首义之后,沈秉坤被推为广西都督,但副都督陆荣廷政治技巧炉火纯青,加上地利人和,沈秉坤受他排挤,只好带兵以援鄂为名离开桂林。国民党成立,沈被选为参议。袁提议沈秉坤组阁,完全是敷衍国民党。沈秉坤在国民党内资历尚浅,威望也不高,陆徵祥辞职后遗留下的只是一个空头总理,其他各部总长原封未动,沈即便出任也只是光杆总理。国民党内部认为,与其背这个挂名国民党的政党内阁,还不如干脆暂时搁下这个话题,等待机会。因此国民党决定:“在正式国会召集前,国民党不拟组织政党内阁。内阁以维持过渡性为宜。”

已经五十岁的沈秉坤称三十八岁的黄兴为“克老”,一方面是对强悍后生的尊敬,一方面是他熟知清末的官场掌故,与人交往不敢有丝毫大意。清代晚期,贵族对家天下的不珍惜,假公济私,生活放纵,沈秉坤就是亲历者之一。

沈秉坤一度想通过庆亲王奕劻得以升迁,但屡次求见都被拒绝。一位御史对沈说:“奕劻之门不难进,但必须通过巨贿方可。”沈这才大悟,把两万银券亲手交给庆亲王府邸的门人,并说:“此是小意思,聊为王爷果饵之需。”门人果然飞快入报,顷刻间奕劻马上出迎于中门,沈且喜且惊。离开的时候,奕劻又亲自送他出门,沈秉坤极为震动,对人说:“金钱魔力若是其巨耶?”几日后,沈即得升迁。

康熙时期,因为征讨准噶尔需要大量军费,不得已开始卖官,作为开辟政府财源的一种形式。此后,卖官之风逐渐发展,不可收拾。史料提供了光绪二十六年一些官衔的价码:“京官里郎中二千零七十三两,主事一千七百二十八两;地方官里道员四千七百二十三两,知府三千八百三十两,同知一千四百七十四两,知县九百九十九两,县丞二百一十两。”关于“一两银子值多少人民币”,目前还有争议,但大致认为:清朝中晚期一两银子价值人民币一百五十至三百五十元左右。换算下来,价格不菲。康熙朝卖官,收入都归国有,而这时宗室贵族已将这当成了发财的捷径。

卖官不算是晚清政府发明的生财之道。至少在清中期之前,“卖官者”会相应考虑很多细节,官位也仅限“闲职”。并且朝廷在操作此项时,均有一定规章制度,不会任由亲贵自行“贩卖”。作为直系宗室,出生于1838年的爱新觉罗·奕劻,居然被两万两银票打动得“出迎中门”,若祖先有灵,会气得在坟墓里打滚。

光绪十年,奕劻任总理各国事务大臣、封庆郡王;光绪十七年,他又担任总理海军事务大臣;光绪二十年,上谕晋封庆亲王;光绪三十年,奕劻入军机处;宣统三年,任内阁总理大臣……堪称位极人臣,权倾朝野。

但他在国家权力机构中有何作用呢?请看一次中外政治交锋时奕劻的表现。1900年6月5日,奕劻和英国公使窦纳乐举行了一次会晤。窦纳乐记载了当时的情况:“庆亲王和我会晤时,迅速作了例行的回答,表示遗憾,而在前一天的会晤时显然没有这样。但是,当责难他处理镇压义和拳不当的时候,他回答的语气,据我看来,意味着他即便同意,也曾在高级官员中极力陈述同样的看法,但毫无效果。这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所以我回到使馆之后,便致电舰队司令,询问他是否能够再拨给七十五名士兵。”

和庆亲王会晤的结果,就是让窦纳乐确认了长期以来他所担心的事情:庆亲王虽然形式上是总理衙门的主宰和发言人,但已不再有效地代表中国统治势力。

在慈禧的强权统治下,奕劻的“不管事”并不令人吃惊。他对于公事的圆滑,对于私利的执著,在其极高爵位的映衬下,已成为晚清一景。1904年,御史蒋式揭发说:“臣风闻上年十一月,庆亲王奕劻将私产一百二十万送往东交民巷英商汇丰银行收存。奕劻自简任军机大臣以来,细大不捐,门庭如市,是以其父子起居饮食、车马衣服异常挥霍,尚能储蓄巨款。”但这份奏折如泥牛入海,并无应答。

1917年,奕劻去世,谥号为“密”。在清代亲王谥号中,这是最差的一个字。《谥法》中提到:“追补前过”曰“密”。据溥仪《我的前半生》所述,当时已经“下野”的清廷在为奕劻拟谥号时,第一次被溥仪退了回去,第二次溥仪父亲又拟定谥号为“献”。溥仪又坚决不同意,非要给“谬”、“丑”、“幽”、“厉”等恶谥,搞得南书房翰林们搔首不已,最后商议了一个“密”字,又半哄半骗地告诉尚且年幼的溥仪说,这已经是顶级的“恶谥”,溥仪方才同意。

人事安排不当,直接造成了清廷庚子年(1900年)和八国开战。这一年6月10日,内阁明发了一道上谕:“端郡王载漪,著管理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礼部尚书启秀、工部右侍郎溥兴、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衔那桐,均著在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大臣上行走。”佚名的《庸扰录》在评论这新入署的四个人时说:“四人皆系不明外事,专袒义和团匪者。识者忧之。”对此,英国公使窦纳乐给索尔兹伯理写信,对清廷的安排表示极度不满:“6月10日,官报宣布任命大阿哥的父亲端王和三位满族官员在总理衙门任职,所有情报都表明端王是宫廷设立义和拳神坛的主要支持者……”

窦纳乐所说的“大阿哥”就是溥儁。1900年1月,慈禧立溥儁为皇储,后者是支持义和拳的端郡王载漪的儿子。在列强的联合干预下,慈禧坚持了十个月,不得不废除溥儁皇储的资格。而在发出上面提到的人事安排之前四天,慈禧召集众大臣密议对付义和团的策略,经过激烈争论,这四人的主“抚”派逐渐占了上风,而这意味着即将和洋人开战。

内阁学士兼侍郎那桐,和慈禧一样是叶赫那拉氏,隶属内务府满洲镶黄旗,是晚清“旗下三才子”之一。那桐对外部世界一无所知,一味要和洋人开战。在日常生活中,那桐的做派令人称奇,即便在市井小民看来也过于出格。

某次,庆亲王奕劻在家中为福晋祝寿办堂会,著名戏曲演员谭鑫培应邀前去献艺。庆亲王出门迎接(前番因有人巨贿出门迎接,今番又因为演员到来出门迎接,全无亲王之尊),他和谭鑫培商量:“今天能不能请您给我唱个双出(指既有文戏又有武戏)?”因为是熟人,谭鑫培也开玩笑说:“行。但得有大臣给我磕个头。”庆亲王面有难色。孰料那桐双膝跪地,无比虔诚地说:“请谭老板赏脸。”这下把谭鑫培几乎吓倒,自然唱了“双出”。在谭鑫培上台演出时,在下面的那桐不顾四周惊奇的眼光,站起来朝台上作揖,以示仰慕。

晚清王公贵族嗜戏成癖,肃亲王善耆亦未能免俗,他曾与名伶杨小朵合演《翠屏山》,善耆自饰石秀,杨小朵饰潘巧云。据传,一次演到“巧云峻词斥逐石秀”时,石秀抗辩不屈,巧云加了一句台词,厉声呵斥:“即令你是王爷,也非逐你出去不可!”闻听此语,满座皆惊,而杨小朵谈笑自若,善耆也不以为忤。

醇亲王之子载涛、载沣兄弟都爱好戏曲。载涛平时最喜翻唱《盗御马》,经常召集家人串演。有一次母亲病重,载沣前来探视。载涛马上拉住载沣说:“正准备演《黄鹤楼》,二哥你来演周瑜正好。”载沣认真地回复说:“你又不是不知,我从未学过武生。”其母听到这番对话,拍床怒骂:“我都要病死了,你们还在娱乐,真死不瞑目矣!”

那桐为母贺寿,召三弦名手王正如弹风流焰口。王正如建议:“此不祥之词,怎能为太夫人贺寿?”那桐反而很不高兴:“那只是你的想法而已。”王正如出门后对人说:“那中堂实为不孝之人,母寿而乐闻不祥之声。”放焰口本是一种佛事活动。庄严之事务一旦戏谑起来,喜剧效果非常。焰口音乐性很强,颇具特色。在传统曲艺中,单弦、三弦、相声一度都存在大量风流焰口。所谓风流焰口,指的是不讲究、乱唱,内容多有**、戏谑成分。

即便在后世,风流焰口也受到世俗批评。20世纪20年代,京城的一家报纸曾报道:“京城风俗,每遇人死时,便请僧道,施放焰口,往往丧家故意叫和尚演唱种种伤风败俗的**词,殊属不成事体。现为整顿市俗起见,特通令各区署界内各户,以后如有这种事情,就要严厉禁止。”

1911年后,那桐发辫长垂,以示不忘故国。人问何以不剪掉?回答说:“物有本末,事有终始,可以人而有头无尾乎?”过去的浪**公子,如今的前朝遗老那桐,试图以这种方式“忏悔”。1912年,孙中山赴京时,曾三次到那桐的私邸“那家花园”。清皇室成员设宴欢迎孙中山、黄兴,也在此府邸中。此时,那桐已经移居天津,算是“眼不见为净”。

法国大革命前,著名的外交家塔列朗说,如果没有在1789年之前活过,就压根儿不算活过。他以享乐和说俏皮话闻名。1789年,眼看着自己优哉游哉的生活远去,他不得不哀叹“失去了天堂啊”。

在没有失去中国这边的“天堂”之前,晚清贵族确实也像塔列朗一样醉生梦死。

以上文的那桐为例,清史说他“性豪侈,酷嗜声色狗马”,又特别讲究吃,“非嘉肴不入口,每食必具燕窝、鱼翅二簋,啖之立尽”。那桐的厨师每月买菜都需六七百两银子。

蒙王那彦图和那桐一样,对美食颇有心得,每顿饭都得吃得水陆杂陈、珍馐交错。他从老丈人奕劻那儿学会了做“香白酒”,在自己的王府如法炮制,长年饮用。那彦图特别钟爱“卫水银鱼”。卫水指今天的天津附近水域,那里盛产一种小银鱼,肉质极嫩,曾作为贡品进入朝廷。清人曾有“草桥荸荠大于杯,卫水银鱼白似玉”的诗句。每年春天,直隶总督为了讨好慈禧的红人那彦图,总要派专人捕捉“卫水银鱼”送到那王府。那彦图的大厨将之洗净,用鸡蛋炒好。这种小鱼非常珍贵,一般百姓根本吃不到。清帝逊位后,那彦图在饮食上不肯放松要求,时任黑龙江督军的吴俊升还时常派人到京,给那王府送黑熊掌和松花江鱼。

那彦图名义上是奕劻的女婿,但这只是政治婚姻,一直都不和谐。据说嫁给那彦图的这位庆王爷之女,是奕劻与一女仆所生。按照清制宗人府规定,此女不得入宗籍。奕劻情急之下,让福晋(正夫人)把腹部用布棉垫起,假装怀孕,同时把这个女仆关在东厢房内,不让人看到。后产一女,对外说是福晋所生,算是奕劻的大格格。大格格嫁给那彦图后,这段内幕才被那彦图闻知,因此夫妻之间经常口角不断,冷嘲热讽。

那彦图的府邸,光鲜自不待言。仅仅他一人的冬衣,在清代被视为最珍贵的貂皮外褂,就有五十三件之多。全家不到三十口人,雇用的管家、听差、女仆、使女、马夫却超过三百人。打杂帮厨的不算,光高级厨师就有八个。仅吸食鸦片一项,府中每年就要支付白银一万二千元。而那彦图的收入即使按王爷食双俸的最高标准,也年仅四千两白银、俸米两千担。其他收入均来自地租、房租,以及用不正当手段从各衙门贪污。

1907年,任军机大臣的世续则在居室和服装上有奢侈爱好。“家有会客厅五楹,高大异常厦,隔扇以巨玻璃为之,栋梁皆红木,雕刻花草工致绝伦。”世续颇为内敛,是清政府中可以和西方国家正常交往的官员。1900年,八国联军入京时,慈禧吓得西逃。世续留在北京联络联军,保护内宫和坛庙。两宫回銮后,赏黄马褂,转吏部兼都统。

世续喜欢奢侈的生活,在政治见解上却并不糊涂。光绪皇帝和慈禧太后死后,世续认为国事艰危,应该让年龄稍长的皇室成员当皇帝。他的建议未被采纳。宣统改元,他借病告假。1911年,仍兼总管内务府大臣。辛亥革命起事,他赞成顺应形势让宣统逊位,并奉隆裕太后之命与南方民军磋商优待条件,清廷授其太保之衔。1917年,张勋复辟的那场闹剧,世续竭力劝阻,甚至带好了棺材,准备不时之需。

1850年,年仅七岁的世铎就开始世袭礼亲王爵位,此后长期统管宗人府,任军机大臣十余年,基本上没有参与任何实际的工作,碌碌无为。他的子侄辈中,不乏前往欧美游历后归国者。世铎和他们聊天时问道:“洋鬼子国亦下雪否?”诸子侄皆掩口而笑,又很认真地回答说:“中外同一天地,风霜雨雪也是一样的。”世铎听后,默然不语。

许多清朝贵族迷恋于打麻将。“当其盛时,上自宫廷阀阅,下至肩舆负贩之流,罔不乐从,凡舟车狭巷,辄闻铮铮然声相答也。庆吊事余,暇必为之,而狭斜胡同曲院中,无昼夜沉湎于此。”“司员衙散辄相聚开赌,以此为日行常课。肃亲王善耆、贝子载振皆以叉麻雀自豪。孝钦晚年,宫中无事,亦颇好此戏。”胡思敬议论士大夫的癖好,曾说:“其四品以下京官奔走夤缘求进者,终日闭车幰中,好吊死问生、宴宾客,其鄙陋者好麻雀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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