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解除(第3页)
“这不像他们的作风。”张动又想起那场伏击,后背的灼伤也开始隐隐作痛。“疯狗从不会这么安安静静地行动,他们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而且他们对我们的设施也过于了解了,这不正常,我怀疑……”
“那你更该去问你的附脑网络。”父亲打断道:“我记得以前和你说过,无线技术很容易泄密。你能黑进卫星,别人就不能?”
“这不可能,那解释不了他们是如何潜入的,所以我怀疑有内奸。”
“够了!我要是你,有诋毁社区的时间就去保卫边境了,而不是在这儿玩什么侦探游戏。”
“哈!又不是没人被他们洗过脑!”他与父亲互不相让地对视着。“况且这里要真是那么好,我妈也就不会走了!”
父亲瞬间涨红了脸,尽管包裹着外骨骼盔甲,但仍能感受到他剧烈地颤抖。张动也冷静下来,怒火退去,可留下来的只是一身的臭汗和煎熬心底的懊悔。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早已和父亲变成同一类人,每每都用语言的利刃将彼此刺得遍体鳞伤。所有的内脏仿佛都搅在一起,痛得让嘴里泛起苦味。他只能硬着头皮,试图分散注意说:“这样……一切就说得通了。那些疯子的潜入,还有开始时不正常的警报,都是敌人蓄意破坏的结果。”
然而父亲却一直瞪着眼,没说话。在喘息片刻后,便忿忿地离开了。
张动没有随众人追上去,所有的精力都已被榨干。他变得浑浑噩噩,对一切都失了兴趣。甚至在想,若此时冒出个疯狗给自己来上一枪,说不定还是种解脱。不过身旁的儿子让他强打起精神。
“听着,我刚刚和爷爷只是……”他蹲下来,想对争吵做番解释,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句。不过儿子仍是那副神游物外的样子,似乎根本就没在意发生的一切。他松了口气,揉揉儿子的头顶,略带自嘲地说:“我也只能去北面的边境了。”
在那里应该能遇见本,然后就独立出去。从这里远远地逃离,或许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就像母亲那样。
胡思乱想时,儿子突然说了句话,他没听清。“什么?”
“北面!”儿子没说完,就跑起来。
“别乱跑,给我回来!”
他没想到儿子跑得那么快,等追赶上儿子,他已深入北住宅区了。这里住的人不多,主要是一些新加入者,不过搭设的太阳能微电网却为社区提供了近四层的能源。附近的建筑都贴着太阳能板,但很多上已落满了脏污。这会影响转化率,所以本的主要工作就是清洗它们。
可惜附脑仍连不上卫星,没法与本取得联系,而不时响起的枪声更让他眉头紧皱。那群该死的瘾君子。他暗骂一句,拉住儿子,低声说:“找个安全地儿,老实待着。我过去看看。”说完,便端起枪,向交战处跑去。
战斗应该持续一段时间了。能看得出,入侵者原本已突进来很远,但又被阻击了回去。一路上到处是散落的太阳能板碎片,不少房屋被炸塌,**的墙体更是布满了弹孔。他弯下身,忍着背上的伤痛,谨慎前行。一些残垣下有摔倒的尸体,有疯狗的,也有附近居民的,其中还有一两个半大孩子的。
畜生!他不由得加快脚步。
不过枪声处却只瞧见一伙疯狗,边退边向着四周的掩体扫射,其中一个还向路过的胡同里扔炸药。张动就险些被炸起的土石砸到脑袋。他猫腰滚进旁边的掩体,待尘烟散尽,才一跃而出。
疯狗显然没想到还有人会冲出来,错愕间,已被他放倒两人,可惜枪法不佳,均未打中要害。但这打破了某种平衡,四下里响起其他枪声,续而几个疯狗哭号着倒地。不少人陆续从掩体后冒出头来,加入反击的行列。不过这些人大部分是孩子,有一两个正是之前和他儿子待在一起的。
张动没由来地感到一阵愤怒。他冲过去,向每一个倒地的疯狗都补了一枪,却也陷入危机。仅剩的两个入侵者正拿枪对着他,可偏偏大脑一片空白,就仿佛被从世界中剥离出来,成了这场战斗的看客。所有的细节都变得清晰,甚至可以听见疯狗还未脱离唇边的咒骂和扳机扣动时划出的声响。
他下意识地闭上眼。枪响后,倒地的却是疯狗,其中一个被爆了头。
“没事吧?”一个年轻人从后面跑过来,左边脸上有一枚植入式的动态文身,是个带项圈的长舌鬼。
他咽了咽吐沫,点点头,却忽然瞧见受伤倒地的疯狗想要拉响身上的炸药。没等他惊呼出来,年轻人就回身补了一枪,随即又向对面的一个孩子竖起大拇指。
“小手段。”年轻人看出了他的疑惑,笑着说:“就像你们利用附脑或是老式的穿戴设备一样,我们可以用脑电波共享彼此的信息。”
“新生代?我好像没见过你。”
“的确。”年轻人笑得更灿烂了。“我叫井上,从南面来。”
幼儿园?张动有些不自在,没理会对方伸过来的手,而是沉着语气问:“你是来拐这些孩子的?”
“不。”井上举起手,“我只是个老师。他们最终想去哪儿,需要自己决定。”
“老师?来洗脑的?”
“你对我们的成见还挺深。”井上的嘴又咧大了不少,露出两排闪亮的牙。“不过我能理解,很多人甚至觉得我们是怪物,所以这也是我来的目的。教会他们正确使用能力,以及如何与其他人正常沟通。”
张动想起儿子,蹙起眉头说:“显然你教得并不好。”
“得一点点来,何况这种突变还发生在本就叛逆的青春期。”井上说:“换做谁被突然扔进另一世界,都会性情大变。不过一旦适应,又会与外面的世界格格不入。因为脑电波传递信息的速度和光一样快。它完全不受硬件和软件的限制,除非你脑死亡,否则不用担心凯斯勒碎片区或者设备能源问题、电磁干扰啥的。不过距离确定存在限制问题,好在我们每个人都可以作为一个基站,这样组建起来的网络就十分庞大了。”
张动从没遇到过如此健谈的新生代,不免有了一种不真实感。“你很适合做老师。”他说。
“谢谢!不过更多时候还需要你们的谅解。其实,不是我们不想去交流,只是因为你们太慢了,跟不上我们处理信息的速度。”
这话听着耳熟。在与父亲就搭建瞭望塔而发生的争吵中,张动表达过类似的意思。而如今看着面前的年轻人,他感受到了来自整个世界的嘲讽,却只能极不舒服地问:“你似乎没什么问题?”
“训练的结果。”井上说:“这正是我要教的。你也知道,现在很难汇集大量的资源来做研究。不过我们还是大致明晰了,外放脑电波的频率要更高,且会被大脑优先处理,而训练就是有意识地降低对它的关注度和优先级。”
“我还以为你们会有更高科技的手段来屏蔽呢!”
“常见的想法。人们总是喜欢去改变别人,而不是自己。不过这阻挡不了进化的脚步。估计从平板设备发明起,更灵活的手指运动就在促进大脑进化了。另外,我还在研究死亡金属为啥能在旧秩序大崩溃时成为主流。除去社会因素,这很可能和脑电波频率的变更有关,因为人类会更喜欢那些与脑波频率相近的旋律。”
“那不是旋律,只是噪声。”张动有些不耐烦了,一会儿还要去找儿子。而且刚才的遭遇战也有问题:疯狗不再像伏击时那么有秩序了,而瘾君子又都跑哪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