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解除(第2页)
“那好。一有信号,随时联系。”
张动点点头,又向分配好的小组叮嘱道:“记得叫上更多的人,我们得做好全面战争的准备。还有,要注意瘾君子,他们可能和疯子搞到一起了,最好能有几组过去看看。”
“放心吧!”大家都情绪激昂。这或许是社区化的唯一好处。所有人会因兴趣爱好或者共同理念团结在一起,发挥出最大的主观能动性,还能一呼百应、同仇敌忾。但坏处是一旦决裂,便不死不休。
“对了,知道本在哪儿吗?”张动在男人离开前问。
“不清楚,今天我轮休。估计会在北住宅区那儿清理太阳能板。”
那和瞭望塔是两个方向,所以只能等卫星联通后,再与本联系。
张动一直觉得本是他们中最具想法的,很多问题都可以快速地找出应对方法。原本他们还计划修建几个信号站,用来维持卫星途经凯斯勒碎片区(那些密密麻麻的人造卫星最终没逃过凯斯勒的预言,相互碰撞后的细碎垃圾成了一道不算宽的星环,只有少数卫星免于此难)时的网络连接。这主意不错,本的想法,但却被父亲制止了。他反对一切能架构网络的技术,包括附脑和卫星,认定这是使旧秩序崩溃的根源—正是碎片化的网络社交让人变得淡漠,除了同好者间的相互吹捧外,甚至不会再去交流。而当这些成为生活习性,并辐射到现实时,灾难便发生了。
张动无法正面反驳,尽管他知道,把一切后果简单地归罪于一两种事物上有失偏颇,但自己毕竟未曾经历过那段混乱的时期。
越来越多的人被呼喊出来,他不厌其烦地向遇到的每个人发出警告。这样,不管疯狗是如何进来的,至少他们没法再暗中使坏。
这时,他瞥见旁边胡同里几个闲逛的身影,个子都不高。悄悄地走过去后,他才发现是几个孩子,而自己的儿子也在其中。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他跳出来,声音不自主地提高了许多,耐性也仿佛一瞬间消耗殆尽。几个孩子也被吓了一跳,续而低下头来,默不作声。
又是这副鬼样子!每当他想和儿子说点什么的时候,对方就只会这样低头摆弄,没有回应,亦不会反驳。后背的灼伤又开始一跳一跳地疼,他不由得有些暴躁。“还愣着干什么?刚才没听见警报吗?赶紧回家躲好!”
孩子们却仍低头不语,但张动猜他们是在窃窃私语。这是从幼儿园传来的消息:大部分新生代的大脑都发生了突变,能够接受彼此间的脑电波。不过无从考证,如今的社会也没有那么多资源和专业人员来从事研究。而孩子们也确实是像另外世界的人类,难以沟通。天知道,他们往来的脑电波里都在传递什么内容。
他忍不住要再次喝斥时,其他几个孩子耸了耸肩,颇有些怜悯地看了眼儿子后,从他身旁挤了过去。
“别乱跑,小心误伤!刚才我就差点儿以为你们是疯狗。”他冲着孩子们的背影喊,随后一把拉住也想离开的儿子。“你和我在一起。”
儿子难得抬起头,与他对视了一下说:“你最好到北面边境看看。”
“还轮不到你操心,小子!现在老老实实跟在我后面,直到为你找到安全的地方,知道吗?”话一出口,他便有些后悔,因为儿子又变回了老样子。只好尽可能地放慢语气问:“那你出门前看见爷爷了吗?”
儿子没有回答。
“好吧。”他使劲捶了捶额头,已无心再问下去。之前的愧疚已被怒火取代,后背也越发疼痛。他想不通这到底是谁的错,甚至一度归罪于当年从女儿国买来的卵子。
父子俩都不再说话。世界也仿佛一同安静下来,渐渐地凝固,重得连时间都被压长。直到警报声再次响起,张动才从离散的思维中脱离出来。
“快走!”他拽起儿子,向瞭望塔奔去。那里肯定发生了变故!
而说是瞭望塔,但其实只是个两层高的建筑,或许称为监控中心更为恰当。旧秩序遗留下来的监视系统,在翻新后被安装在四周的边境线上,实时图像便集中在这里。父亲对此原本颇有微词,但碍于民心所向,不得不妥协。毕竟无需再安排二十四小时的巡逻队伍,节省下了大量的人力和资源。这可能是在与父亲的正面较量中,张动唯一一次取得胜利。
不过疯狗的出现,让监视重心向西南偏移。很多监视器从相对平和的边境线被转移到了那里,甚至建起了岗哨。所以今天的入侵十分蹊跷。
瞭望塔已近在眼前。然而不等张动靠近,一队人马就呼啸着从里面冲了出来。疯狗吗?他连忙将儿子护在身后,端枪戒备。
“你在这干吗?没听到警报吗?”父亲一脸阴沉地从对面走过来。
他这才看清冲出来的都是自己人,个个全副武装。父亲更是穿上了当初服役时的外骨骼盔甲,这让原本有些佝偻的身体变得高大了许多。他不得不仰起头才能和父亲对视,却不免弱了气势,尤其上一场争吵的余温还未彻底冷却。烦躁的情绪开始搅动心海,尽管有所准备,但尴尬和愤恨还把胃绞得生疼。他尽可能放慢语速说:“听到了,所以过来看看。”
“有跑过来的时间,你不如去边境瞧瞧。”父亲哼了两哼,又瞄了眼孙子说:“还好,你没忘了父亲的责任。”
“我一向知道!”他有些恼火,语气也变得硬邦邦的。父亲就是这样,没弄清原委就指手画脚,甚至将儿子的古怪性格归结到教育上,说他没尽到父亲的责任。可如果他也尽到的话,自己就不会和他吵个没完。
而张动选择抚育下一代,则更多是为了父亲。家庭纽带,在母亲离开后,他便希望能做些什么。然而,父亲不理解这些,他只会去批判这种非自然生育的不道德,认为责任缺失,却意识不到一切的源头都是他失败的家庭。这对应到他坚持的理念,真是莫大讽刺。
张动不愿再争吵下去。他已打定主意在将疯狗赶走后,便与本独立出去,建立个新社区。不过儿子的归属是个问题,这也是他迟迟没有答应本的原因。或许儿子更愿意加入幼儿园,毕竟比起祖父或是父亲,那些孩子才是他的同类。
“那你最好把他安顿好!别像郊游似的带着儿子闲逛,入侵者可不是只会吃萝卜的兔子。”父亲说完,便扭头迈步离去。许久没用的盔甲每走一步都发出扑哧扑哧的漏气声,把人摇晃个不停。
“没错!他们还有高能武器,以及一条连我们都不知道的暗道。”他大喊道。
父亲皱着眉停下来。显然,他还不知道这些。
“边境目前没问题,很多人也在赶过去,不过有一伙宗教疯子从暗道进来了。而且……”张动想了下,最终没提之前伏击的事,而是说:“而且北面那些瘾君子也有参与,所以我怀疑暗道可能不止一条。”
“如果只靠你那套漏洞百出的边境监视系统,的确有可能。”父亲嗤了一声,“好在我这样老家伙还懂得事必躬亲,每日都会巡检边境,所以绝不可能有什么暗道。”
“可他们是怎么进来的?”
“那你应该去问,那层喷在你大脑皮层上的单分子层计算机。”父亲点着太阳穴说:“它不是还可以连上那几颗破破烂烂的卫星吗?还有你那些能够共享信息的伙伴呢?难道都和监控站一样,被炸掉了?”
“什么?”张动怪叫起来,只觉得气血上涌,胀得头顶上的青筋跳个不停。他发现抱着和父亲正常沟通的想法,简直是蠢透了。不过还是深吸了口气,压住瞬间涌起的怒火。“炸掉了?什么意思?”他语速快得惊人,调门也高极了。
父亲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不过,其他人给出了解释:两个疯狗堵住了二楼,在打光所有子弹后,便叫嚣地引爆了身上的炸药,伤了不少人,还炸飞了监控室。好在警报器是气动的,只需鼓风便能重新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