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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生死契阔02(第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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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倦初摇头:“你都从没正眼瞧过我,哪里谈得上‘看错’?你看错的怕只是权力的力量吧,它并没有你想象中的强大,不是吗?”

“是啊,谁想得到你竟舍得放弃到手的江山社稷?告诉我,他们宋人究竟给了你什么?让你这样死心塌地地维护他们?你还记不记得你身上流的是契丹人的血?!”崇远咆哮着。

苏挽卿的心跳在崇远的咆哮声中重重地跌宕,脑海刹时一片空白,她强压着狂乱的思绪,屏住了呼吸,等着云倦初的答话给她一个明确的证实。

云倦初的声音依旧低柔而轻缓,平静得几乎让人难以想象他此刻面对的是怎样一种风刀霜剑:“你问他们给了我什么?他们什么都给了我:爱戴、信任,更有二十四年的养育之恩。可你又给了我什么?这一身契丹血统又给了我什么?它只给我自卑,耻辱,甚至剥夺了我接受人间关爱的资格!”

依旧的静如止水,依旧的波澜不兴——他一如往常的语调却让得到了答案的她禁不住泪落双颊,她终于知晓了他所有的秘密,终于读懂了他眼底悲哀的根源,原来他竟一直背负着这样的身世秘密,原来将他压抑得最深的竟是人间的情和身上的血!

外间有脚步声传来,如同闷雷震在心版,她终于收回了纷乱的心绪,在已漏听了许多对话之后,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了外面,心跳不觉随着加快。

崇远走向云倦初:“你以为这样便可以阻止我?”

云倦初冷冷的看着他,微笑:“大哥他们已在京畿军力的保护之下,你已经没有机会去刺杀他们;而那块节制天下兵马的令牌我已让人妥善的保管,你也没有机会去发动宫变。你手中已经没有任何筹码了。”

气急的崇远一把揪住云倦初的前襟:“可你还在我的手里,而且据我所知,李纲那一伙人还想拥你为帝!”

云倦初并不挣扎,却忽然说出这样一句话来:“你忘了自己曾说过什么?”崇远随之一愣。

苏挽卿也跟着一愣,直到看见云倦初忧心如焚的眼神越过身前的崇远向她看来,她才意识到他这话是对她说的,也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将半个身子露在了外面。她慌忙藏回门后,眼眶又湿:想不到他在性命攸关的情况下还想着她的安危。

见苏挽卿在自己的提醒下缩回了身子,云倦初这才又转向眼前的崇远:“我不会给你任何机会的。”

“可只要你活着一天,你便流着契丹人的血一天,你无法选择!”

云倦初幽幽一笑:“如果我死了呢?”

崇远惊道:“你想干什么?”

云倦初淡然地笑着:“今早我已经死过一回了。”

闻言,崇远的手蓦然松了,而在他松手的同时,有一闪绿光从云倦初的身上坠落于地——是一根玉簪。

崇远飞快地拣起那根玉簪,冷冽的眼波瞬间变得柔和:“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

云倦初愣了愣,声音也不似刚才的幽冷:“不是——我都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她的。”

“是。”崇远肯定,“我见她带过一回……”

有一种陌生的情愫点点滴滴的漏进了云倦初的心房,也凝住了原本剑拔弩张的空气,他与崇远的目光不约而同的都停伫在了玉簪之上——透过那道悠然如梦的绿光,他们都不禁想起了一抹美丽的剪影,一种疏离许久的温柔……

“你有没有想过你母亲?”崇远问。

云倦初反问:“你又有没有想过她?”

崇远目光闪烁,终于点头坦白道:“我承认,我对不起她。可你身为人子,又怎能再次伤害她?”

“你这是什么意思?”

“当年你母亲她用自己的性命向皇帝保证你的血统,可你还是被圈禁,这说明你那个所谓的‘父皇’压根就不相信你是他的儿子。他要是回来见到了你,见到你登上了皇位,你认为他是会感激你救回他呢?还是仍旧要杀了你挽回他的脸面?”

已预料到崇远拐弯抹角的目的,云倦初在心底冷笑起来,眼神也重归冷漠:“所以为了保住性命,永远守住那个秘密,我必须保留手中的皇权,对吗?”

“对!皇权就是一切,只要你是皇帝,便没有任何人可以再置疑你的血统,就是那个太上皇,他也只能在至高无上的权力面前,承认你的身份,更何况他本来就没有证据。”崇远的双眼热烈地燃烧着,口中滔滔不绝。

“这样,你便又有了希望?又借我获得了权力?”云倦初没有耐心听崇远继续这些冠冕堂皇的借口,一语道穿他的真意。

崇远停下了,许久才说道:“只有权力才能将你的身世永远封存为秘密,也只有这样才能保住你母亲的名声……”

“名声?”云倦初禁不住打断他,忽然咳嗽着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口唇,从指缝中流出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若风中枯叶,“你怎么敢提她的名声?”

崇远被说中了心事,面色青白地急着辩解,全然没有注意到云倦初的面色改变:“你以为我真的不在乎她吗?我苦苦争斗了那么多年,也就是想早些完成复国大业,早些给你母亲一个名分……”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见云倦初一手支在桌上,身子微颤,还未等崇远反应过来,苏挽卿便已飞快地从内室奔出,扶住了云倦初即将滑落的身躯。

“挽卿……你怎么出来了?”云倦初下意识地将苏挽卿往身后拉,因为他看见了崇远眼中忽现的杀气。

苏挽卿却摇头,挣脱他的保护,一边扶稳他,一边直面崇远杀气腾腾的双眸,质问道:“你凭什么这样逼他?你难道没见他在咳血?”

崇远终于看到了从云倦初的指间渗出的鲜血,不禁怔住了。

苏挽卿掏出一块丝帕,递给云倦初,然后站在了他与崇远之间:“你可曾关心过他?可曾知道他这么多年是怎么过的?又可曾知道他因为背负了这个秘密而拼命压抑着自己,该恨的没法恨……”她看向云倦初,“该爱的没法爱……”

云倦初别过脸去,不愿让渐湿的眼眶投影进两方视线。

苏挽卿则又回头面对着表情复杂的崇远,继续说道:“你何须用云妃娘娘的名节作为打动倦初的理由?又何须以此作为自己热中权力的借口?难道娘娘在乎的真会是这些虚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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