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隐隐烟波(第3页)
杜若兰脸色微变,她虽不是真的“商女”,却也知这言语是冲着她来的。
白衣公子闻言,转身迎向那说话之人,淡淡说道:“这位兄台,不知有何高见?”
“高价?”那人故作耳背,说道,“还能有什么比一万两更高的价?”
“装什么胡涂!”青衣少年见说话的正是自家公子要找的那人,不由忿忿。
白衣公子却并不生气,反而走到那人桌边,坐了下来,手一抬,竟给那中年人斟了一杯酒。
中年人大感意外,连忙问道:“这位公子……你这是干什么?”
白衣公子依然微笑:“在下敬佩先生的忧国之音,故敬先生一杯。”
中年人愣了,想不透面前这位浊世佳公子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白衣公子又道:“记得当初先生刺臂血书,力荐圣上抗金守城,言之恳切,语之忠烈,万人景仰,天下传诵。在下当时便想,何时能得见先生一面,亲耳聆听教诲?想不到今日有幸得偿夙愿,实是欣喜之极,还望先生务必满饮此杯。”
他话说得文雅,其实带刺——当年是上书力主抗金,今日却是对一弱质女流大发牢骚,将这二者相提并论,怎不教人汗颜?
中年人的脸色一下子又青又白,言道:“你……你知道我是……”
白衣公子神色敛然,语含敬意:“先生便是李纲李丞相。”
“我哪里还是什么丞相?!”李纲摆摆手,长叹了口气,“落魄如此,也直教公子笑话了。”
“他竟是李丞相?!”青衣少年向他的公子吐了吐舌头,“难怪你说见过他。”
听到这话,李纲也觉得眼前的白衣公子似乎有些面熟,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究竟是在哪里见过,于是问道:“不知二位是……?”
青衣少年连忙回答:“我叫方炽羽,这位是我家公子。”这倒不是他有意爱抢先发话,实在是因为他家公子本就不爱出门,更不爱向外人提及自己的名字,所以这样的问话一向都是由他来代答的。
此言一出,附近的座位便已有人开始窃窃私语,因为只要是在宋国,就没有人会不知道江南首富——临安方家,知道方家的便没有人会不知道那个武功甚高却不善经商的方家大少——方炽羽,而知道方家大少的便更没有人会不知道方家真正的主事——云楼公子。
传说方家大少和云楼公子一向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尤其是方炽羽,原本是心高气傲的一代侠客,却心甘情愿地出让自家生意,成了那云楼公子的贴身保镖。而那云楼公子更是鲜少露面,世人都是只闻其名,而不见其人,以致市井传说纷纷:有人说他是个七旬老者,也有人说他是个翩翩少年,更有甚者,一口咬定那云楼公子是个女人。
既然眼前这个青衣少年便是方家大少,那他口中的公子不就是那……
众人好奇的目光都纷纷聚向这边,终于听那白衣公子开口说道:“在下姓云,草字倦初。”
此言一出,不仅是一旁众人,连李纲都不禁心道:原来这便是那名满天下的云楼公子,果然气度不凡!
云倦初对李纲歉然一笑:“李丞相,刚才我言语之中多有冒犯了。”
李纲忙道:“哪里哪里,云公子讽得极是,不过……”他顿了顿,犹豫了一下,终于说道,“我还是不懂公子自己为何要花这一万两银子?”
话中带着鄙夷,云倦初自然听得出来,他不介意地笑笑,并不解释,反问道:“我也不懂李丞相为何要花这许多银子天天买得一醉?”
李纲脸色微变,冷笑:“我早说过我已不是丞相了,不求一醉,又能若何?”
云倦初也冷笑道:“想不到一次贬官扬州,便将丞相你击垮了。”
李纲冷嗤:“笑话!仕途沉浮李某何曾放在过心上?!”
“那又为何如此消沉?”云倦初追问。
“世人皆醉,难道要我独醒?”李纲咽下一杯酒,反问。
“谁说世人已醉?”云倦初直视他。
李纲大笑:“这满楼满街,你我众人,难道还醉得不够吗?”
云倦初道:“那是因你自己先醉,所以看不清世人!”他透明的眼波中忽然射出一种犀利的光来,教李纲看了不禁一怔——他一定曾见过这双眼睛的,可究竟是在哪里见过,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半天,他才又道:“我又何尝想醉?只是世事让人心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