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舞衣(第3页)
孟春不解:“那这髦衣……”
张逢成接过大髦,走近两步,附耳悄声道:“贵人在殿中尚有要事,我们做奴婢的,此时还不便打扰。”
孟春一下便明白了:“多谢张公公提点。”
她又想到,念儿身上只穿了舞衣。赴宴时的常服,早在献舞之时就换下了,等到殿内云散雨歇,总不好再穿着脏污的舞衣回去。宫中处处皆有耳目,若是叫人察觉,难免惹上麻烦。
于是,她又悄声问道:“张公公,我们贵人还差身衣服,公公可否先帮奴婢把这髦衣拿着,待我再去取趟衣服?”
“当然。”张逢成应下,“这不过是举手之劳,孟春姑娘不必如此客气。”
张逢成是皇帝身边第一人,在宫中地位颇高,让他亲手做这些传递衣物的小事,是有些自降身份的。可对着孟春,他答应得却十分爽快,态度极是客气。
应下了孟春,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又低声叮嘱道:“姑娘记得,回去时须得避人耳目,多往小道走,趁着此时夜深,可别叫人发现了。”
孟春躬身一福,谢道:“劳烦张公公挂心,奴婢速去速回。”
待她再回来时,张逢成便请她至琼玉殿的宫女所,稍事休息,等候传唤。
因这琼玉殿专为宴饮所设,内通后宫,外接前朝,故而周边专设有奴婢等候用的宫女所及太监所,以便宴后接应各位贵人。
孟春一直休息至天明,张逢成才来通知她,要她进去服侍念儿。
她跟着引路太监,快步走进琼玉殿后的暖厢。太监将她领到门口,便退了出去。
她试探地走到床边,撩起帐幔,果然,念儿正睡在里面。
她睡得不安稳,黑发胡乱地散在枕头上,也有些汗津津地粘在额边。圆润的肩膀连着丰莹的胳膊,从被子里钻了出来。
孟春用玉勾勾起床幔,探身在念儿身边轻唤:“娘娘,该起了。”
念儿迷糊中被孟春唤起,额头突突地发胀,抱着锦被坐起来,抬手揉了揉眼睛,动作间,锦缎丝滑,被角便滑下一些,堆积在胸口,她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未着里衣。她生来肤白,因此夜里的痕迹在身上很是明显,她连忙拉上被子。
见着来人是孟春,念儿心里安定了些许。她又用余光偷偷瞟一眼孟春,见她面色如常,应该是没注意到自己胸前的痕迹。
昨夜到后来,念儿筋疲力尽,整个人只能挂在陛下身上。纵然累,她仍是没有忘记,不能让他把自己带出去,不能让旁人看见自己这样子,所以她紧紧地抱住他,让他哪也去不了。
再后来,她在他的怀中睡去。
现在看来,他最终还是不顾她的恳求,将她从琼玉殿带出来了。那她伤风败德,媚上惑主的行为,是不是要传开了?
“这是在哪?”念儿迟疑地问,不小心说出了心里想的话。
“娘娘,这里是琼玉殿后厢房。”孟春答,“昨夜娘娘便歇在此处。”
她其实也不清楚昨夜之事,张逢成只叫她来接人,并未透露其它。但看陛下既然将念儿安置了下来,说她歇在此处也不算错。她与念儿朝夕相伴几年,知道她心里是有些慌张的,一旦事情超出了念儿的习惯,她就会不安。所以孟春这么说,主要是让她镇定下来。
“娘娘先更衣吧。”孟春捧着衣物。她细心,除了里衣是簇新的,外衣还是昨日宴上那套,“张公公都打点好了,娘娘回去便是。”
念儿相信孟春的本事,她既然说没事,那就可以放心了。
不过这时,她又开始担心自己身上的印子了。
“你把衣裳放下,我自己穿。”念儿道。
“是。”孟春放下床幔,退到外间。
“好了我再叫你。”念儿总觉得心虚,有点对不住孟春,便补了一句。
踏出殿门之前,孟春为念儿围上了昨夜带来的大髦,带上兜帽。这样一来是保暖,二来是悄悄帮她遮掩脖子上的印痕。念儿起身之时,孟春一眼便看见,她身上星星点点,皆是红斑,颈上肩上背上,一连串落下,像是白雪地里散着的红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