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二(第3页)
“世子,没关系的。”却听身后轻笑,淡淡一句,“佛知我心。”
不知为什么,眼眶就有一点不舒服,他揉了两揉才敢转过身来,再眨两眨眼才敢出言:“先生,你故意的,是不是?”
“嗯?”
他哼了一声:“你本来就打算扯断了重编,又怕给我看见,告诉了父王,所以就故意把我拉下水,对不对啊,先生——”有意拉长了语调,看向那笑得仿佛很迷糊的人。
指抚眉心,“这个,世子……”浅浅的笑,胜过外头春和景明。
“嘻嘻。”孩子见状,眉梢一挑,忽的伸手抽走了桌上几张纸去。
“哎,世子?!”
“是父王写来的吧?”小手得意地晃来晃去。
“世子……”那人仰天长叹。
“放心吧,先生,学生不敢随意偷看。”小脸凑到老师面前,坏笑的表情慢慢放大,“只要先生告诉我:这些,是什么意思?”
“这个……”瞥见学生所指,俊颜上开始云蒸霞蔚,“这个不就是两个‘十’字嘛。”
“真的?先生,那为什么你和父王每封信都‘十’字来‘十’字去的?”
“这个……世子啊……这……”猛然一抬眸,“世子,你还说你没偷看过?!”
“呵呵……”孩子嬉笑着向门外逃去,留下那追赶不及的人望着他的背影摇头轻叹。
一直跑到芙蓉池的那一头,孩子才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来,他看见池对面那人已将佛珠套到了腕上,见他回眸,便扬起手来,一笑淡淡。
一池清芬,就在那一笑里忽然蒸发氤氲。
有些东西,就从那一刻起,印在了孩子心间。
永远,永远。
轩龙国史载:隆熙三十一年,北方九城城主入东都参佛,帝命兰王并诸王迎之,各城主深感天朝恩德,竞相纳贡。
三他生记
船行江南。
“今儿是谷雨了吗?”
懒懒张开凤眸,榻上白衣的男子懒懒地问。
桌边端坐的人却不回头:“嗯。”
白衣男子略一挑眉,眸子一转,已作了清淡一笑:“王爷,过来扶我一把。”
对方居然仍不回头:“你还没缓过来啊?”
不然肯让你来吃豆腐?白衣男子瞪他背影一眼,脸上却还是笑笑的:“清执?”
却不料——“爬不起来,你就再躺会儿。”
好你个!白衣男子眸中寒光一闪,几乎就要发作,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呢,这老实头竟这般憋着不肯转身?不对不对!想着,乌云密布的脸上突然又换回了万里晴空,掀被下床,蹑手蹑脚走到那人身边,看见那人手里拿着的几张泛黄的信笺,凤眸一转——
“轰”的一下,看信的人只觉眼前一花,慌忙伸手接住,抱了满怀春暖花开,怀中那眉那眼都噙了仿佛无限春意,这才知天地间正消逝的春景原都转入了这方寸间来,俯身,张口,却被人无情一掌拂开,手掌主人悠悠然看他:“干什么坏事呢,我的王爷?”
他舌头还半伸半含,含混回敬:“你才在干什么坏事呢。”
白衣人依然赖在他怀里,勾唇一笑:“我?你自己不肯相扶,我腿软脚软的,这船上又不稳,不摔倒才怪!”
你这叫摔?你这叫……想着,蓦的就红了脸,却不料这一愣神,手里的东西便被人抽了去,白衣人扫眼手中信纸:“‘隆熙三十一年’?这是什么?”
“这……”他慌忙去抢,“是俩孩子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
五指一收,哪容他抢夺,白衣人收手,起身,细看信上内容:“兰卿:日日宴饮,好生沉闷,幸而平王赠我一物,还有几分新奇……”念着念着,忽然眉心一动,“是当年……?”
对面只得点了点头:“不错,正是当年大将军王与你舅父的旧信。”
白衣人捏信的手松了一点,随即便改作了两手,将那信笺缓缓展平,发黄信纸上,永不褪色的浓墨重彩,勾勒了那三生相思娓娓道来:“兰卿:日日宴饮,好生沉闷,幸而今日平王赠我一物,还有几分新奇。他言此手串乃是塔靖城主进献,光泽沉厚,浑然天成,你知我向不信神佛,竟也为之神夺,窃想其若戴于卿之皓腕,更当如何神迷目眩?我尝听闻此物乃万年老林之内,虎魄入地千年幻化而成,今见此珠,不由突发奇想,胸中忽生一念:兰卿,待得空闲,卿可愿与我同往白山黑水之间,将此造化精魂一一寻访?你我二人,就此一生林间,一生花间,一生山水间……”
读到此处,不由抬眸,正见对面那人那眼,无端便多了许多缠绵,许多凄婉,许多欲说还休的往世前言……本来宽敞的船舱里,忽然就觉得窄了小了——是啊,哪里能容得下呢?这几生几世的不舍爱恋,只怕已被这时光发酵得更醇更甘,天地盈满——不是吗?不然那微醺的馨香,怎能穿过悠长的岁月,仿佛,就在鼻间——舅父啊……白衣人忽然轻笑起来,问对面:“那我舅父是怎回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