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清和冷月到帘栊02(第9页)
君潋急切地接过,打开,微蹙的眉头竟在开启的一瞬舒展开来,缓缓的,笑意浮动:“这人……”
之惟好奇地踮了足看,星光下只见几筒黑糊糊的东西,也不知是什么,却见君潋翻了翻,手指在那上面停了一停才合上了盖子,忽然问:“世子,可想你父王?”
君潋望着天边:“我也是。”
夜空星汉灿烂,之惟心头却闪过丝怅然,忽然想起先生曾给他讲过的青蚨的传说,传说里那追寻千里的青蚨之子,那生生不息的痴缠眷恋,明明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
出神时,却不知君潋早已回过了头来看他,却又像从未注意过的笑:“世子,饿了吗?”然后便建议,“可愿委屈陪我吃碗面?”
之惟当然接受。
当晚,之惟便作了他先生“庆生宴”的唯一宾客,而那寿星却告罪先去沐浴——今日本就是旬假,又称沐休——于是,便只得百无聊赖地坐在厅中枯等,终于忍不住吃掉了自己的那碗面,又呆呆地注视着对面的一碗在空位上渐渐冷却。
好半天,才见那寿星出来,流水长发,洁净白衫,颈后几处淤青,掩在发中也看不出来,含笑在他面前坐了,端起那碗已凉了的寿面。
之惟本以为便能如此平静地度一整夜,但母妃的不请自来却让他的心迅速下沉。
因是深夜,兰王妃轻车减从,但驾临这小小宅第,排场仍是不小。她是来寻之惟的——因怕王府里担心,君潋已派人通报了去——明暗不定的星辉灯光,让她温柔的脸庞竟让人错觉阴晴圆缺。
她问之惟何故逃学,何故深夜不归。而之惟却想问她,问韩家包括她在内,对先生做了什么。
于是有声的和无声的责问很快演进为对峙,双方的面孔都在这沉默中悄悄苍白,眉宇间已有什么在水落石出。半晌,兰王妃才在贴身侍女的劝说下凝住了情绪,语调端静却已温柔不再:“惟儿,你不要让母妃失望。”
“……”之惟看她,沉默。
“快跟母妃回去。”
“……”仍看她。
“好,很好!儿大不由娘了是不是?你!”
之惟便扑通一声跪了,仍扬着脸,继续看她。
兰王妃闭了眼,长睫不住的在颤:“传家法来!”
一看这个架势,之惟也索性把眼一闭。
却听有人淡淡的出了声:“王妃,请稍等,这里是微臣的家。”
兰王妃睁了眼,望向说话那人:“君大人?”
君潋一揖:“王妃请息怒,弟子之错在于师,若论世子今日之过,首当责罚的应是我这个先生。”
兰王妃咬了贝齿:“哦?”
君潋只当没见,垂睑又道:“微臣斗胆,请王妃移步堂内,容微臣当面告罪。”
兰王妃看了他眼,眸光微动,面上却已恢复了往日的端静:“君大人言重了。”接着微微一笑,却是,“那便烦劳大人引路吧。”
于是,二人便从院中灯火通明处远去,也走出了之惟的视线。
“世子爷,您先起来吧。”待见王妃已入屋内,有侍从悄悄对之惟说。
“我不!”之惟摇了摇头,坚定的语调让那侍从听得心头一跳,偷望了眼这方满十岁的孩子,这才发觉那双清澈的眸中已有什么牢牢地生了根。
他此刻的神色也不再是方才当众请罪时的低眉顺眼,在请她落座以后,他只是坦然立于一旁,任由冷清的风穿堂而过,摇曳了烛光。
于是她便抢在他先开了口,居高临下:“君大人,今天的事,还望你给本宫一个解释:你究竟将世子带到哪里去了?”
君潋笑了笑:“不正是王妃想引微臣前去的地方?”
“什么?”兰王妃一惊,抬眼望那回话的人,望见那深敛眸光里隐藏着她从未想到的敏锐。
“王妃,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君潋仍是微笑着,“您是聪明人,但微臣也不傻。”
兰王妃尽量让自己能维持着依旧端庄的坐姿,脸色却已在悄悄地变化。
君潋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王妃,您无须在意,不管您做过什么,反正微臣还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微臣将心比心,决无怨恨。”
她才不信,兰王妃心底冷笑,若是不恨,此刻抖落过往不是要挟示威,又能是何用意?
“过去的都已过去,这些话本也是多说无益,微臣今日提及并无他求,只望替世子求个情,也给王妃提个醒。”
“提醒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