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清和冷月到帘栊02(第3页)
之惟呼吸随之急促起来,只听开门声后紧接的脚步声里,他的先生似乎低低的呻吟了一声,而那“舍弟”似乎急了:“大哥,人可是我请来的!”
“老六,这样的妖人,我见得多了。”他大哥依然低沉着嗓子,“你年轻不懂事,别被他蒙骗了去!”
“他说的有哪里不对?”他六弟不服。
不懂这二人为何争吵,之惟只知自己也被人拎了起来,不由心里一阵乱跳,只听那老大喝道:“你让开!”
“不!大哥,你且听他把话说完!”众多的脚步声都戛然而止,之惟猜那六弟大约不是拦在了门前,便是拦在了先生这假道士身前。
也亏得君潋沉得住气,竟等他们吵完了,这才语气淡然的开口:“主人厚意,贫道承情了。还请二位莫再争论,免伤和气。要杀要剐,贫道悉听尊便。”
听得之惟直想大呼。
那老大冷哼。那六弟又嚷:“大哥!大哥?!”更将之惟忐忑的心房揪作一团。
终于,那大哥松了口:“好了好了,难为你如此当真——要问什么,你自己问吧。”
“好!”他六弟大声答应着,大约是转向了君潋,道,“我也测一字!”
之惟仍被拎在半空,听得先生淡淡的应了句:“请说。”
那头顿了顿:“‘王’字。”
“问什么?”
“问婚姻。”
此言一出,不禁之惟意外,连那大哥也不由冷笑了一声。
“问的是谁?”
“舍妹。”
他大哥又哼了一声,之惟却感到自己被人放了下来,脚终于又踏着了地面,只是心仍悬在半空。
只听君潋静默了会儿:“差‘点’为‘主’。”
“哦?”
“恕贫道直言,令妹必已是大富大贵,享尽荣华。”
“不错。”
“不过这恐怕还还不够呢——令妹此等富贵之格,贫道也是纳罕,似乎福泽绵长,意犹未尽……”有意停了停,“只缺一点……”
“哪一点?”
君潋静静地吐出几个字来:“登天一点,母仪天下!”
之惟倒抽了口凉气,却听那发问的人反倒满意地笑了,而他那大哥却仍是冷笑,轻咳了一声:“这还不算是大逆不道?真人此言好不通情理!”
“贫道无关情理,只说天命。”君潋说得越发似真。
“呵呵,那请问真人,如此贵极的天命该当如何落实?”
“主人糊涂了?着落在‘王’上啊!”
“王?”低沉的声音陡然一跳。
君潋似乎在笑:“主人方才问的不就是个‘王’字?”
那轻笑低沉,之惟却分明感到种压迫,蓦然搅乱了一池静水,涟漪一般的散播开去,传递着某种早已隐藏在水面下的讯息,满室似乎都因这轻笑而寂静下来,他甚至已能听到有人压抑不住的仿佛兴奋的喘息,而更多的则是靴履来回踱步的声响,比上一次轻了许多,也慢了许多,带着些琢磨不透的深沉,只是奇怪,再听不到先生的任何声响。
“大哥,怎样?”终于是那“六弟”当先沉不住气。
“什么怎样?”过了会儿,他大哥方又缓缓地开了口,“一派胡言。”
“什么?”他六弟显然意外,已尖声叫了出来。
“你问完了吧?”没等他六弟回答,低沉的声音已冷冷的下令,“将这个妖人带下去,移交给京兆尹,治他个妖言惑众之罪。”
那声音中的威严和提及的官府,让之惟忽然想起了自己一直接触的所谓权贵,不知为何,心中的惊惧竟更胜方才,“先生”的呼喊不由话到嘴边,却听房门洞开之声,“轰隆”一下仿佛砸在心上,直觉的,他感到那令自己安心的气息在离他远去。
而他自己也很快被人拽了起来,往大约门口的方向推,踉跄着,他听见那六弟正对他大哥不满的叫嚷:“大哥?你这是干什么?莫非你是不信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