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赋就一篇怀马融(第2页)
眼前是千里宫墙,朱红颜色,也像那树海棠一样刺眼。
之惟记不清自己已在这宫门之外绕了多少个圈,父王却还没有出来,而自己又无法入内,心急如焚得直要发狂。
“世子,您还是回吧。王爷还在回万岁爷的话呢,今儿怕是没早儿。”门前侍卫虽谦恭有礼,却是不肯通融。
之惟将一整袋金叶子都塞到了他手上:“我有急事。”
那侍卫舔了舔嘴唇,却还是将银袋推了回去:“世子见谅,小的真的做不了主。”
之惟还要再言,旁边一个矮胖侍卫却已有些不耐烦:“世子,您不能让我们坏了规矩啊。我实话告诉您吧,兰王爷今儿怕是出不来了——您想想,科场上出了那么大的事,皇上能给好脸色吗?我劝您,还是回去……啊——你?!”
皮笑肉不笑的还没说完,之惟已一个巴掌抡了上去。那侍卫被打得还没反应过来,便见这年方十一的世子冷笑:“你们是什么东西?!我堂堂轩龙朝的圣主和亲王,容得你们在这里说三道四?!当心脑袋!”
谁都没料到这清秀少年竟会突然发作,二侍卫都被唬得一愣,等回过神时,只见之惟已入了宫门,头也不回地扔来个银袋,灿灿金叶撒了满地,两人怔忪了会儿,终于伏下了身去。
之惟终于入宫,打听得了兰王正在钦庆宫觐见,马不停蹄地便往那里赶。
“世子?您怎么来了?”守在门外的内侍总管郎溪曾去王府传过旨,此人平日不显山不露水,记人办事却有一套,竟能认得之惟,一见跑得气喘吁吁的他,连忙迎将上去。
“郎公公,我父王呢?”
“王爷在里头回话呢。”
之惟屏息听了听:“怎么没动静呢?”
郎溪压低了声音:“皇上今日龙体违和,此刻听乏了,正歇着呢。王爷就跪在榻边侍侯。”
之惟咬了咬唇:“你去!请我父王出来一下。”
“世子?!”
“快去!”之惟一跺脚,“再磨蹭我就嚷!吵醒了皇上,你吃不了兜着走!”
这样才总算见到了兰王。
之惟几乎是扑了上去:“父王,先生被抓走了!”
“什么?!”兰王脸色顿时铁青,“因为什么?”
“似乎是为了科场舞弊的事。”
兰王咬着牙。“皇上还未下旨,居然就有人敢动手了?!”——之惟听到他从牙缝里道。他不懂,便急道:“皇爷爷要下什么旨?难道是皇爷爷要抓先生吗?”
兰王摁住他:“这回科场的事,考官们怕都要吃些苦头。”
之惟却觉他手抖如秋叶:“可是父王,我瞧那些刑部的人都凶神恶煞得很,似乎是专冲着先生来的。”
“难不成刑部只抓了你先生一个?”兰王的脸色已由青转黑。
之惟点点头,感到父王抓住自己肩头的手倏忽收紧,疼得他几乎叫出声来,但心中的焦灼早大过那疼痛,他觉得此刻自己与父王心意相通——
怎生是好?如何能救?
兰王的手终于松了下来,两手皆握成拳,指尖深深地掐进了掌心里,激愤时甚至差点就击向殿下廊柱,却终又生生地收回。之惟见他在廊下徘徊好一会儿,终于,揉了把脸,便往殿内走。
不多时,殿内便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父皇,朱竟小小一名侍郎,居然胆敢矫诏逮捕朝廷命官,这简直是目无君父!”——之惟听出这逐渐大起来的是父王的声音。
另一个声音平和而苍劲:“昊,朕看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吧,讯问涉案官员本就是他刑部的责任。”
“可是父皇,即使讯问也该是从章聚起始吧?连他都还未问,怎就开始大肆牵连了?这让其他考官如何作想?让守卫考场的将官如何作想?就是身为总理的儿臣,又当如何作想?”
“你多虑了,昊,朕并没有怪罪你的意思。”那声音依然是温和的。
“儿臣深感父皇信任。可儿臣担心:朱竟如此处理,难免不让人生猜疑。这会教天下人如何作想此次春闱,如何作想朝廷?”
之惟听不懂父王说话的七拐八绕,终于听见那平静的声音“唔”了一声,然后缓缓言道:“这样吧,传朕的旨意:着朱竟立拿章聚,还有那个江南的什么解元……”
之惟听着,只觉得心像被一只手给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