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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清和冷月到帘栊(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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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君潋将铜钱扫下了书面,指点着其上仅剩的元宝,“你父王收复了朔方。”

要是父王知道先生竟将他比成元宝,该会怎样跳脚?之惟本想笑,但见了先生难得的清明神色,又忍住了。

君潋拨弄着桌上的铜钱,若有所思:“乌骨那都从占据朔方到你父王带兵到达,其间起码一个月,他在朔方经营了那么久,难道没有加筑城防么?怎会如此之快就败下阵来?”修长的手指拨开了手底的铜钱,“而且现在,他人呢?”沉吟着,又从袋中掏出几枚铜钱,分别放置在“泾州”和“汾州”上:“这是乌骨那言和达勒,分别进攻了泾汾二州……”忽然抬起头来,问之惟:“要是世子你,遇到这样的情况,会怎么办呢?”

“分兵拒之啊。”他装大人样。

君潋不置可否的笑笑,收起了“朔方”的元宝,又拿出几块碎银,分别放在“泾汾二州”上,之惟明白这便是当前的局势:父王已经分兵收复了二州。但在他的先生看来,一切似乎并未结束。

果然,君潋的手指又在移动,他聚拢了所有的铜钱,包括刚才代表乌骨那都的那份。

“这……”心头有什么划过,之惟望着他先生。

君潋微微一笑,一手扫开了铜钱,一手重重的放下了元宝:“这就是现在的乌桓军。”

“啊?”之惟目瞪口呆的看着原先代表父王的元宝刹时变成了敌军,不由不平出声。

君潋被叫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自己的学生并非是意识到敌我形势的改变,而只是不平他父亲的“掉价”,不由笑了:“世子暂时就将就一下吧,微臣家贫,手边就这么一个元宝。”

却听之惟又叫:“那敌军这下岂不要强过父王了?”

孺子可教!君潋随之眼睛一亮:“这正是微臣要说的。”手指着碎银代表的我军,“现在,我军虽收复了失地,却被分割成三路,原本十万大军,现在除却留下守城的,王爷手上能随时调控的恐怕已不足一半了吧?”

“那……父王会不会有危险?”

“世子莫慌,依微臣看,情势尚不至于:敌兵三股相会也不过是与我军势均力敌。况且微臣手里也并没有详细的战报,一切都不过是臆测罢了。”君潋淡淡一笑,眉宇间却并不轻松,目光投向了那只元宝,仿佛已看见了千里之外的滚滚烟尘,幽幽说道,“一切的变化,恐怕还得看敌军下一步的动作。”

敌军下一步的动作大出之惟的猜想,听了君潋关于兰王兵力分散的分析,教他原担心敌军会趁机袭击兰王本营,却不料乌桓军反南下攻占了盐仓。盐仓守军仓促应战,又加上敌我悬殊,因此在此次战役中,轩龙损失惨重,军民为掳千余,堪称两国交手以来最大的失利。皇上震怒,命令兰王出击收复。

“王爷该是不受的吧……只是人言……”那人叹着,眉竟蹙了起来。

数天后,之惟没想到父王真如所言的以“我军疲乏,尚需休整”拒绝了圣命。

不解地去问君潋,君潋叹了口气,苦笑着扯开银袋的系绳,几块碎银散了一桌:“本来就所剩无多,怎能再被分散?王爷这是在保存我军实力啊。”

“那……皇爷爷不能派兵增援父王吗?”

“谈何容易。”派谁的兵?谁掌这个权?怕也是要让某些人争夺不休的吧?

“之惟还听人说,父王虽然这样按兵不动,向朝廷索要的粮草却比原先多了快一倍,户部怨言可多了。”之惟在弘文馆里有着一群长舌的师傅还有同学,消息倒是灵通。

“这有什么不对?王爷夺回的都是我方城池,这些城里的粮草敌兵走时难道还会给你剩下?如今换成了王爷接手,难道让他眼看着城中军民饿死?那些老爷们,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我朝泱泱大国,难道连这点粮草也给不起?”说着,竟拂袖而起。

就这样,之惟第一次看到了温和的先生生气的样子。

而更令人忧心的是京城里有关兰王恃宠而骄的传言更盛,沸沸扬扬中甚至有说君臣不和,皇上欲加罪之,而“将在外”的兰王也早有意“君命有所不受”。

这让君潋晨起踱步的时间比以前又长了些,踱着踱着,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叫道:“世子?”

之惟趴在书桌上看他绕来绕去,带起的风吹动雪白的衣袂,像是流淌的水波,不觉有点失神,直到君潋叫了他好几遍,才反应过来:“先生,你叫我?”

君潋望他:“困了?”

之惟望望窗外,东方大白,“之惟才不会呢,倒是先生居然能起这么早,才让人好生奇怪!”

君潋语塞,随后没好气的嘟囔:“什么起得早?压根是没睡着。”

“真的?”之惟不敢相信的看他,“为了什么?”

“还不是为了世子带来的消息——当真有大臣建议皇上巡幸东都?”都已在弘文馆里传开了,怕已真是朝里一些位高权重之人的打算了吧?

“是啊,这有什么奇怪的?”

“怎么不奇怪?”君潋欲言又止,顿了下方道,“外面还在打仗,皇上怎么能在这时候劳民伤财?”

“也是。”之惟毕竟年少,很容易便被应付了过去,哪里想得到被掩至台面下的深意?

君潋却暗恼自己差点说漏,那样让自己都辗转反侧的暗潮汹涌,何苦也教孩子多一份无谓的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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