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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曲罢不知人在否02(第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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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惟目光被拉回棋盘上:“先生可不要把大话说早了,看我如何只手扭乾坤!”

“是是,微臣不敢轻敌。”

之惟听他语中带笑,不由涨红了脸,反驳道:“先生可要小心了!方才连输三盘的人可不是本人!”

君潋不以为然:“方才是微臣大意所致,若我认真起来,连你父王也不是对手呢。”

“先生能赢过父王?”兰王在皇室中素有“国手”之名,之惟自是向非敌手,如今这手下败将却大言不惭,由不得他不信。

“怎么赢不过?”君潋眉间隐隐含笑,“与他对弈十年,总归有输有赢。”

十载流光偷换,面前人影早改,奇的却偏有什么仍留原地不动,影影绰绰,重合入眼前少年执着的眼睛:“可有凭据?”

“凭据?”他想了想,言道,“世子可是清楚微臣武功之微末的吧?”

“怎么?这与下棋有关?”

君潋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一面轻捋衣山带水,一面扣启光阴之门:“初与你父王下棋,我也确是屡战屡败。你父王便道我是未尽全力,于是就提出以后下棋要有些彩头。”

“彩头?”

君潋两颊飞霞忽现,停了停才又道:“还不是你父王坚持?!我只得答应他:若是以后我再输棋,便要随他学武。”

不提赢了如何,之惟自也识趣不问,只道:“原来父王还是先生的先生啊。”

“才谈不上。”他忙否认,“世子有所不知,其实微臣在家中也曾习过些武艺。”

“哦?”

君潋目光投入纵深秋夜,缓缓言道:“君家百年诗书传家,历代既有名宿大儒辈出,也有不少人因循魏晋风骨,我自小耳濡目染,难免不受其影响。遥想那竹林七贤纵情天地,王谢世家傲情江东,如此种种怎不令人心驰神往?更何况连诗仙太白也尝愿‘我乘素舸同康乐,朗咏清川飞夜霜’,若真能一生如此,该当何等快意潇洒?现在想来已然是儿时痴梦,那时却也曾暗发宏愿:要效谪仙人仗剑狂歌游五岳,‘倒着接离花下迷’。于是,年少时还真曾请人教过几天剑法……”

谢公宿处今尚在,那时少年又如何?

之惟顺那人目光望去,但见萧索,几茎秃枝寒影与窗棂交错。

君潋似也不堪此秋意深重,收回了目光来,望着棋线纵横,继续道:“但以那时孩童心性,哪里肯真苦练?自然是以追求姿势居多——反正李白当年身携宝剑还传说是未开刃的呢!所以你父王就说我的武功都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便非要教我扎实根基不可。可微臣都这把年纪,哪里还肯吃这个苦?他却不肯罢休,终借了下棋这个由头来强迫于我。”

听他语气,似对这“用心良苦”颇有物议,之惟不由笑了。

“不过,我又岂是那么容易教他得逞的?”君潋也微扬了唇角,“自定下了这个‘彩头’,我便强打了十二分精神。如此下来,与他下棋至今,我的武艺终仍能停留在‘金玉其外’,世子可想,微臣能输过多少回呢?”

“只怕先生偷懒才是武艺不济的真因吧。”之惟却撇嘴,“以父王那样的盖世武功,只要是肯指点,就没有不受益的。”

“呵。”君潋也不再反驳,只自落子枰上。

之惟于是也重整旗鼓,边下棋边道:“先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学生真是好羡慕先生,不但平时能这样见识父王武艺,还能与他同上战场欣赏其马背英姿!”

君潋听后,只是苦笑:“傻孩子,沙场有何英姿可见?血海刀山只教人担心都来不及。”

“先生是关心则乱。父王战神之名威震四海,我虽没机会亲见战场上他何等骁勇,却也曾亲眼见过他独斗数十高手却毫不落败!试问如此身手,有多少可担心的?”之惟少年心性,不由一阵热血沸腾。

却不知君潋动了眉峰:“数十高手?是何来历?”

“都是御前侍卫,个个真刀真枪!”他答。

“到底是怎么回事?”君潋追问道。

之惟便将那夜为救狱下君潋,他怎样闯宫,怎样见皇上,最后又怎样与兰王同闯宫门的事说了。

“竟有这样的事?为什么谁都没告诉我?”君潋听后喃喃。

“先生,有什么关系吗?”他只意识到他久久没落子。

“没什么。”君潋良久才捻起一子,放下,又问,“世子,你方才说道有人向你父王射了一箭?”

“对。而且那箭好生奇怪,居然没有箭头!不过父王还真是厉害,一把就将它抓住了!”之惟心不在焉地回答——他只注意到了先生刚才的一着昏棋恰让他有机可乘,脑中飞转百千念头却都只在方寸枰上,后来才知那时自己究竟忽略了怎样重要的机宜——

如果那时,他能抬头瞧那人一眼;

如果那时,他能凝神听那人一叹;

如果那时,他没说方才那番话:

如果那时,他能懂得那人更多……

或许以后的很多事情都会改变:命运或有改写,天下或有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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