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曲罢不知人在否(第2页)
数日后,圣上六十圣寿,宴百官。
席间,兰王出班,请开恩科。
众官一时错愕,圣上但笑不语。
沉默了会儿后,成王首先出言赞成,接着平王汝王等也纷纷附和。百官见机,也忙称是。
就这样,皇上准了这年的恩科。
朝廷上下很快就忙碌起来。不多时,各省都已准备就绪。大约是为避免再出春闱之丑事,这次各省主试都是由朝廷直接委派,且到临入闱前才宣布。于是,桂花缤纷时节里,君潋被点为了江南主考。
之惟终于猜到那日花下父王对先生说了什么,却不懂他如何能放不良于行的先生远行,何况又是一次科场风云——莫非二人之间真已有什么不同了?
秋阴不散时,兰王带了他去送君潋赴任。考场设在江宁,因顾着君潋身体,他们选择的是走水路。一行人送至渡口已是傍晚,天青云淡中,只见渡头上悠悠一线灯笼高悬,在风来时渺渺地**着,照亮了几条客船,几重波涛离合。
兰王抱人进了船舱。之惟只见舱中一干下人都是兰王的心腹,唯一人眼生,再一细看那清冷眉目——居然是顾无惜!不由暗吃一惊:他可是即将秋决的重犯啊!
兰王却显然只当他是个大夫,对君潋介绍道:“这位是吴大夫,他乃疗伤圣手,誉满杏林。”
君潋抬眼,瞧见了那张年轻却倨傲的面孔,淡淡一笑:“有劳吴大夫了,在下君潋。”
顾无惜只微颔了下首:“在下吴惜。”
之惟不喜他对先生的冷淡,兰王却似倚重他得紧,反复嘱咐君潋:“这一路上,身体诸事,你都要听他的。”
君潋由他罗嗦,只是笑,却不料唠叨者忽蹲到他身前,黑眸咫尺:“潋,你听着:怎样都不要放弃。”
嗄?他究竟想说什么?
“潋,答应我。”
为何那眸中有希望明灭?让人一不留神掉入那柔情陷阱:“嗯。”
“好,我等着。”兰王站起身来,满意地微笑,看向那头的神医。
自己究竟答应他什么了?在那二人的目光交会中,君潋忍不住抚上了自己的腿——难道……?
还未及相问,只听舱外有人声作响,紧接着,一阵轻盈的足音入了船舱,抬眼见进来的是个青衣的俏婢,朝他和兰王一福:“见过王爷、君公子。”
“你是何人?”兰王直觉的绷了面皮。
“回王爷,奴婢是胭脂楼离若姑娘派来的,找君公子。”
“姑娘有何事?”君潋将已拧了眉的兰王向后拉了拉。
青衣婢甜甜地笑着,捧上一个包袱:“这是我家姑娘送公子的。姑娘说了:公子此去江宁,虽道是‘秋尽江南草未凋’,却也毕竟是天凉霜冷,以公子之身体实不宜多受潮寒。”说着,打开了那包袱,“这是她亲织的薄毯一张,千言万语已尽寄其内,望能为公子御寒添暖。”
君潋道了声谢,伸手接过时已不由两颊飞霞,却不料手中物很快就被人抢了去,还赠一脸铁青,教他差点笑出声来。一时柔情和别绪纠葛着上心,不觉忽略了:那青衣婢子望了眼“吴惜”,眼波闪动。
之惟在旁看着父王和先生,一腔暖意涌动,才知二人间的深情竟是无论怎样也不曾变更。
然而也终将别过,念去去千里烟波。
站在渡口处,望那轻舟隐入水天一色,不舍的之惟忍不住问父王如何能放先生远去。
兰王答:“江南是个养伤的好地方——江宁离杭城也近。”
“可离京城远啊。”“杭城”与”京城”,父王难道不知先生心中何者才是更深的羁绊?
“就是远了才好。”兰王抬起双眸,“他才能有力量痊愈。”
“可……”他依旧放心不下。
“旁人做得再多,说到底也是徒劳。”兰王眼中有着一瞬的痛,却更有着长久的明,“人只能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孩子,你记住。”
这才领悟,父王的用心良苦。
八月初九起,全国乡试开始。
大约是有了春闱的先例,此次秋闱,考生和考官都安分了许多,一场场考试进行下来,各地都是风平浪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