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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曲罢不知人在否(第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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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懂的,如果不逼他走,错的人会更多。

只有这样,才能谁都不再错下去……

这几句没头没脑的话不知究竟有没有真说出来,只道等从黑暗中再睁开眼时,船已入了京畿水域。

水入云际,云天那头是谁声朗朗清歌一曲?

推门出舱,见秋高天阔中一人策马,漫吟一路,逐一路波浪:

“天边金掌露成霜,云随雁字长。绿杯红袖趁重阳,人情似故乡。兰佩紫,菊簪黄,殷勤理旧狂。欲将沉醉换悲凉,清歌莫断肠——”

锦衣华服,衣袂翩翩,教人刹那错觉……

直到船停,马驻,那人笑脸相对,一声“先生——”惊起他一时恍惚,这才看清面前矗立的身影:分别不过一月,十二岁的少年竟已有了大人模样,眉目中依稀风采卓然。

还来不及感叹流年偷换,那身影已跃到了身前——竟是从马背上直接跳到了船上,船身摇了下,似也难承这般热切——“先生,先生,你真的痊愈了啊,真的啊!”欢呼雀跃中终又重露原先模样。

“世子。”他笑,任由他扯着上岸。

“先生,好想你啊。”之惟边走边笑,忽眨眨眼,“父王进宫了,就让我来了。”

这孩子!难道竟看出了方才他一闪而逝的失落?君潋不由脸一热,忙岔开话题去:“世子刚才唱得不错啊,绿杯红袖,清歌疏狂,真是长大了啊。”

长大?说者无意,却不知这二字直直撞入少年胸膛,这次轮到之惟悄悄脸红:“先生笑我!”

“哪里!世子这一阕《阮郎归》,的确是歌出了几分旷达几分狂啊。”君潋微笑,话锋一转,“不过,此词乃是词人晚年失意时作,不免有几分沧桑之意,以世子如今的年纪,只怕歌来太过风霜。”

谁道年少不识愁滋味?之惟听了,不由眼波一暗,却仍不肯放弃的牢牢凝望:先生啊,知否,知否?我也解天凉好个秋。

君潋只笑,拍拍他手:“世子,在微臣看来,以你这样的年纪,吟的当是‘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与疏狂……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插梅花醉洛阳……’”

曾经少年心性,此刻吟来可有几分苍凉?光影重叠,眼前少年顾盼之间,细看来竟不止是肖那人的,另有几分不得不承认是自己这为师者添上。然而无论怎样,却都只愿将曾有的豪情分付,年华消磨的失意不要教他品尝。

于是,作老师的抬眼望了水天辽阔,朗声相告:“对此黄花地碧云天,世子该当如此作歌,才不枉这少年光景,风里情怀!”

“先生教训得是。”之惟望着他,终也笑了,眼里流出暖意,“其实学生也是刚看了晏几道的集子,觉得这首好念又应景,就想着拿来买弄,却被先生看穿了去。”

“应景?”他恍然,“呵,今日是重阳?”

“是啊,先生。”

难怪说他父王进宫去了,不由奇怪:“世子,你怎没进宫?”年年云山亭登高野宴应乃皇家不移之习俗。

“先生刚回来,自是不知。”之惟凑近了道,“这几日太后在东都身体违和,皇上担忧,早已亲往天坛祈福去了。朝政上都是父王还有几个伯王在管着;东都那边,母妃和其他的伯母们都争先恐后地赶过去侍侯了。”

君潋嗯了一声:“那今天呢?”

“今天是亲王们代天赐宴群臣。”之惟说到此,脸上难掩的骄傲,“可是由父王主持呢。”

君潋不由一笑,思绪已不知飘飞何处,身子却忽然一轻,竟是被人腾空抱起,还没惊呼出声,已对上了那双梦了千百回的眼,正于咫尺处凝睇……

真正是多年的清雅修为已入了骨里——兰王见君潋竟能当下褪去了惊色,换上了宁定:“你怎来了?赐宴的事呢?”

兰王便也学他样轻描淡写:“不就是给诸位臣工一人发了一块花糕嘛,早早就全打发了。”

闻言,君潋又好笑又好气,刚要再出言,却听那人一句——

“来不及来看你,我的兰卿。”眸中已是火热光景。

蓦然发觉自己竟身在马背之上,揉在他怀里,君潋登时红了脸,再拿不出方才宁定:“你快,快放我下来!这……这成何体统?”

“挣扎成这样,看来真是好完全了!”兰王在他后颈吐着热气。

他哪会不解他言中暧昧——上一次这般忸怩,已是多久前的过去?如今当真能回得去?心头一动,回眸正对上那人坚定的笑,为彼此铺开崭新一页的沉迷。不由低语:“你这样子,我还敢不好?”

兰王笑了:“真好全了?那骑马行不行?”

哪敢说不行?“行吧……”

话音未落,人已又一次腾空,转眼间身体已落在了另一匹马上,只听身后那紧拥的人笑着:“真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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