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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先生之风(第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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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沧澜点点头:“此事说来也是因我多事,当时不该将这郑风如给逼出来,原想让他替曦儿你驳斥妖言,却谁知他竟能引出这一桩听天由命的事情来。”

怀曦不由笑了:“老师不提我都忘了问:老师是如何将这活宝给推出来的?”

“活宝?”沐沧澜摇头苦笑,“曦儿这形容还真是确切。我当时站在最后,观察诸人脸色,无一例外都是些没有主张的应声虫。只有这郑风如目光跃动,紧紧盯着叶璇,每见他说一句话就冷笑一下。以前我就听说过这郑风如的名声:十七状元,惊才绝艳,只可惜所学太杂,又性格古怪,更因拒绝了太师的招赘,最后只落得在翰林院干些闲差。今日一见,果然不凡。见他这副表情,自然是心存驳斥之念,又不敢轻易开口,我便取了块碎银,砸了他麻穴一下。”

怀曦已然笑岔气,边咳边道:“老师,原来你暗器也使得这般好!”

沐沧澜肃容,沉睫:“情非得以。”

怀曦不敢再放肆,忙收声听他说下去。只听沐沧澜接着道:“这郑风如出列所言倒当真是不负人所望,只是……”他轻叹一声,又一次摇头:“这大雨倾盆之下,他竟能提出看月之赌!唉,这般狂妄……真真出人所料,将来……”又叹一声,终未再言。

却见对面少年笑容依旧,海雨天风也吹不散那一脸渐盛光华,只见他唇角微勾,剑眉轻扬,定定看他:“老师不必过于担忧,有句话不是你常用来教育怀曦:人定胜天。”

心房一震,最深梦徊处竟似被少年感染,热血泉涌而至,带得话音发颤竟难以克制:“太子有这般决心,臣定当鞠躬尽瘁。”

少年脸一红,低声道:“老师怎又忘了?”

他蓦然想起自己刚答应过什么,曾答应过什么——从初遇那日,少年便一遍一遍的恳求——只是一声:曦儿。心中一软,不由弥补的唤道:“曦儿。”见少年立时重绽光彩,却忽然生出一丝抽痛:这称呼,这孤独的少帝还能再拥有几天?

旁人已见了即将铺展的帝王孤途,当事的人却还未了悟,那时的少年只沉浸在登顶的紧张热切之中,是因喜悦当头年少无知,还是因苦涩滋味有人代尝?直至后来独临绝顶,才明白高处不胜寒,才明白即使是那强行留住的体温也挡不住帝王路上的风凉……然而此时,毕竟无知无畏,温暖的呼唤声中,不止是帝王愿,在炽热的心田上滋长。

这时,忽听门外响起敲门之声,沐沧澜凝眉,想不到这东宫里竟不止一人敢将门敲得这样嚣张。立时猜到了来者是谁,一开门,果然见郑风如立在门外,却没猜到他旁边还有一人。

怀曦端坐不动,任由沐沧澜将来的二人引到身前,见礼道——“臣郑风如(草民谢光)见过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起来吧。”怀曦道,目光很快被郑风如的同伴吸引,“你叫谢光?”

一听到太子这么问,一般的人都会立刻自报家门,何官何职何事觐见,有的甚至连祖宗八代都一起说出来,那谢光倒是与众不同,只是一味沉默,低头看着自己脚尖,就像没听见一般。怀曦倒也不生气,只望着他头顶上两个发旋暗暗忍笑。

郑风如自也早料到这情况,忙代回道:“回殿下:谢光是臣的同门师弟,自幼寡言少语,并非有意轻慢。”见怀曦饶有兴味,便又笑着补了一句:“不瞒殿下,这一句请安的话,臣在家中也与师弟练了好久。”

怀曦笑了:“罢了罢了,孤不怪罪于他,你且说带他前来是何用意吧。”

郑风如上前一步:“殿下,臣带师弟来此,乃是为了今晚之事。”

“来得正好,孤也正要问你:今晚之赌,你有几分把握?”

郑风如面不改色:“必赢。”

此话一出,房内之人除谢光都不禁一震,饶是沉静如沐沧澜也忍不住凝眸逼视。郑风如迎上他目光,似早有准备,再不像早朝时回避,清湛一笑:“只要殿下肯助臣一臂之力。”

“你说。”怀曦心中起伏,面上却不露声色。

郑风如道:“臣听闻太子曾指挥神机营使过火炮,所以斗胆想请太子谕,借火炮一用。”

“何用?”

“太子也看见了,此刻大雨滂沱,一时难住,臣恐今晚也是云雨沉沉遮蔽月象,因此请借火炮,用以驱雨。”

“驱雨?”怀曦与沐沧澜对视一眼,“你是说:以人力驱雨?”

“不错,臣正是要借火炮之力,将驱雨剂置于炮弹之内,送上天空驱散云层。”

怀曦还在沉吟,只听沐沧澜道:“这需得能将驱雨剂射到空中才行,火炮根本达不到这样的高度。”

“这点不是问题。”郑风如微笑着看向身边之人,“有我师弟在,便有解决之道。”

谢光在他的目光凝注下终于抬起头来,平凡无奇的五官凑出一笑,只是一笑也未能给他增色多少,仍是不减那木讷模样。清俊绝伦的郑风如看他却像看宝,转头对怀曦二人说道:“我师弟乃是家师的得意弟子,家师一身绝学都尽数传给了他,尤其鲁工之术、格致之学更是强上我百倍不止。只要让他将火炮略加改造,便一定能使之高射——其实,连驱雨剂也是师弟一手炮制的。”

怀曦师生二人还在将信将疑,却听那谢光终于开了口,也不知是镇定自若还是天生如此,说话当真是不紧不慢:“这炮,就只能打这一次,后座力太大,打一下,就散了。人,也要跑得快。”

“哈哈!”怀曦终于忍不住第一个笑出声来,笑罢,却是极郑重的点头:“好,孤就给你们一门炮。”

“谢殿下。”郑风如忙答。

却听怀曦又道:“不过,此事需得保密才行……”

沐沧澜已接言道:“这事我去办。”

“可……”怀曦看过来。

他以为他是担心他人,冷笑道:“殿下可放心张克化,他,已经只能是殿下的人。”

怀曦却仍是盯着他。

他终有所悟,别开眸,看向前方:“我会赶回来和殿下一起看结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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