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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不如归去02(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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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不如归去02

胡福见沐沧澜眉间倦意深浓,却始终不肯去榻上就寝,忽想到了什么,建议道:“太傅,今晚天好像格外闷,是不容易睡着。要不,奴才给您点点儿安神催眠的香?”话说出口,又有点后悔。

果见沐沧澜抬睫,胡福忙作势掌自己的嘴:“瞧老奴这记性,还什么香不香的。”

沐沧澜微勾了唇角,略一摇头:“胡公公不必如此,过去的已然过去了。”

胡福端详他神色,当真没有记恨之意,反是那倦意刻骨,望之刺目,便下了决心,又继续道:“太傅,其实老奴原来在精工坊待过,专管宫里的香料,因此对香还真有些研究。像这炎夏吧,便不妨少少用些白昙香,最是宁神助眠。”

沐沧澜垂了睫,未反对。

淡远的清香很快四溢整个朝阳殿。白昙香香如其名,像是无数长夜粹集而成的灵气,在某一个月朗星疏的夜里为一抹月色扣开,释放出那世上最深暗最神秘的芬芳——有人看无人看都自顾开放,刹那凋谢,弹指一挥间从不求人解,只留给明日的朝阳一缕清浅的幽香。

孤芳自赏,无端的忽有些凄凉。

感觉眼皮逐渐沉重,却始终还残存着一线意识,听到那更漏点滴仿佛永夜般长。

焚风拂进来,撩动青丝,温热的触感还似过去——少年的拥抱总是在这样半梦半醒间悄然而至,轻手轻脚的,生怕一不小心就会惊碎了谁的梦境,柳絮一般柔软,像裹挟了春风一样……

迷迷糊糊的,似乎是这春风又来,带起纷坠的花雨,轻柔的飘到人身上,丝丝酥痒,点点沁凉……身体软绵绵的,为那春风包围,支额的手不知不觉滑落了下来,于是整个人都陷入了一团温暖的柔软,仿佛是为那薰风托起,轻飘飘的,**在了流水之上。

先是眉心触到丝潮湿,紧接着是鼻尖、面颊,然后耳垂也沉入了这丝滑流水,随那水流载沉载浮。身体里不知何时藏了根琴弦,为这浪花的手温柔撩拨,激起一串串共鸣回响。恍惚中,面上禁不住泛起淡淡的潮暖。

而那热流还在蔓延,脖子、锁骨、胸前……肌肤上像有无数条小鱼在游弋,轻盈的在每个漩涡间穿梭转圜,带开一圈又一圈的酥麻,惹得身体明明极端想要放松,却偏又先绷紧。整个人就像一根渐被拉开的弓弦,缓缓蓄力,不知不觉将至那极至的圆满。

热得难耐,他不由自主的仰起头来,脊背上被什么顺势一托,感觉就像是躺在一叶轻舟之上,随那澹澹波涛浮沉起落。整个世界都晕眩了,再辨不清方向,只能依赖那扁舟,贴和那暖流,上下跌宕……

不知不觉已汗透重衾,朦胧中,身上束缚层层褪去,丝缎滑落,极尽温存。

全身顿时涌上一阵从未有过的恣意舒畅,每一个毛孔都渐次打开,汲嗅着那馥郁的甜香。白昙花的香,像是蛊惑一样。整个人都在这片芬芳中变得柔软、柔软,再柔软,像一片白云一样遨游在九宵清空。身周那风儿啊,真暖,真柔,欲醉般的让人沉溺、沉溺,再沉溺。

昏沉中,身体已如开了满月的弓,谁放了欢愉的箭在那紧绷而至颤抖的弦上?某种陌生的热流刹那涌遍四肢百骸,肆虐如那日随内力奔流的毒素,一样的酥麻,却是不一样的缭乱——能承受那嗜骨苦楚的身子居然像是不能抵抗现在这热浪,呼吸都急促了,细碎的呻吟在喉间辗转——从未经历过这样一种无助,一种不能控制的极端快乐,仿佛世界都就此倾塌,理智已被丢弃,人早不知该当怎样。

只能随波逐流。

只能让这芳香将自己更深的埋藏……

浑噩中,似乎听到自己一声轻喘,全身一震,像一片树叶为巨浪高高抛起,随即便跌进了深海。他竭力想睁开眼睛,却只看到一片浓浊的黑色,仿佛汪洋海底,又夹杂着点点金光……

接下来好几天,满殿都仿佛仍残留着那晚白昙的幽香。在独自一人的时候,嗅来似倦似惘。而每天这样的时光,似乎变得越来越长。

那一夜,之后谁都没有再提及,仿佛真只是春梦一场——那样从未体会过的极致愉悦与迷惘。只是,身体是骗不了人的,似乎更加习惯却又抗拒每夜的相拥。每每,总是可以那样清晰的感受到从身后紧环住的自己的人的每一个细小的动作,每一寸爱抚,每一丝反应,以及压抑的最后僵直。

常常在半夜忽然被惊醒,感到身边的少年一跃而起,隔着薄衾,清清楚楚的感觉到那火样的欲望。身体随之一僵,却仿佛又能闻见那夜白昙的甜香,辗转挣扎偏似又朦胧渴望。然而,身边人却每一次都像只脱兔一样从**跳下。紧闭的双眼看不见他去向,只能听见一溜小跑的脚步声,如心鼓慌张。

此时,躺在**装睡的人就会不自觉的露出一抹苦笑,不知是丝感动还是丝凄惘——

早又过强的人此时又这般强自压抑,这是何苦?既要小心呵护,那又何必当初?

然后,总会听见回转的人的叹息,凝视的目光虽闭着眼睛也能感觉,那般滚烫,又那般哀伤。再然后,便是更加滚烫的胸膛,将人紧紧的熨贴上去。不过隔着几层皮肉,两颗心都被这火热熨烫……

意识总是就这样一次次的模糊,在这耿耿长夜,沉醉在那一脉幽香……

不知不觉时光如水,多少进退沉浮都不过是涟漪一漾。一如既往的描绘着心中那画卷,有意无意隔绝了那方外辰光。

“禀太傅,今日乃是皇上大婚之日。”

作画的手一顿,一星墨点脱逸而出,溅在构想之外的地方,沐沧澜抬眸,看见面前身着吉庆朝服的人,忽然意识到什么:自己恐怕是全天下最后知道这消息的人吧?

前来报信的人却并未见到料想中的色变,只看见那青袍缓带的人从容的放下了笔,轻轻嗯了一声,反问:“郑大人可有事?”

郑风如面上也看不出一点异样,仍似往日般恭谨,答道:“回太傅:今天是举国同庆的大喜日子,同僚们都托风如来探望太傅,看太傅身子是否已大好了,可能出席今晚的喜宴?”

沐沧澜没有立即回答,踱向殿门,眺望远方,目光所能及的最远之处是一片郁郁葱葱——那是梨苑的方向。焚风拂面,醺得满室草木清香,自己怎会一直忽略,一直错觉这清芬仍是那白昙的迷茫?

等待回答的人一直注视着前方的一举一动,只见那抹素裳迤逦过闲庭,迎着焚风飘逸如秋云,忽然想起朝廷里的老人们口中风传的那句——“梨花一枝春带雨”——果然是纵百般风吹雨打亦无改的出尘明净,而谁又能想到那双洁如白云的手上所浸染的血腥?郑风如在暗地里咬紧了牙关,脸上却是越发宁定,又问:“太傅,您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呢?”心里真想亲眼看看那没收到邀请的人此刻的表情。

沐沧澜却不转身,映在人眼底只是那永远肃立如玉的背影,淡声回答:“好,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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