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程璧光光荣与耻辱(第1页)
第十二章程璧光,光荣与耻辱
北洋海军全军覆没,这是程璧光一生中最痛苦的时刻。1911年10月,他指挥“海圻”号从哈瓦那解缆起航,到达英国巴罗港。全舰官兵得知辛亥革命在中华大地爆发,顿时群情激昂。程璧光同意全舰官兵在海外易帜,加入革命阵营,扩大国际影响。
1895年2月15日,程璧光乘“镇北”炮舰将投降书递交给日军旗舰。17日,日军开进刘公岛,北洋海军全军覆没。
这是程璧光一生中最痛苦的时刻,耻辱感一直折磨了他十六年。1911年10月,他指挥“海圻”号从哈瓦那解缆起航,到达英国巴罗港。全舰官兵得知辛亥革命在中华大地爆发,顿时群情激昂。程璧光同意全舰官兵在海外易帜,加入革命阵营,扩大国际影响。1912年5月,升起新国旗的“海圻”号终于回到上海,完成了这次传奇航行。
程璧光,时年三十四岁,广东香山人,在甲午海战中担任“广丙”舰管带。
1894年9月17日,黄海大海战,前后参加的清军舰艇共十二舰,其中“定远”、“镇远”最大,“致远”、“靖远”、“经远”、“来远”、“济远”、“平远”次之,“广甲”、“广丙”、“超勇”、“扬威”又次之。
日本军舰共十一艘,从大同江出发。表面来看,日军的军舰不仅在总吨位上超过了清军至少七千吨,而且日军第一游击队平均航速达近二十节,当时速射炮的速度,比一般的后装炮要快五倍,因此日本舰队的火力几乎是清军的三倍。
根据《江南制造局记》统计,从光绪十八年(1892年)试制武器,到甲午开战,这两年间制造局共生产了十二门速射炮,口径都是一百二十毫米。随着中日局势的不断恶化,战争阴云降临,李鸿章下令将江南制造局的全部速射炮均调到北洋。于是,在江南制造局征缮表上便有了这样一条记录:光绪二十年,拨发海防军械局阿姆斯脱郎四十磅全钢快炮四尊,开花、实心弹各一千六百个,钢质弹四百个,快炮弹铜壳五百个,炮门电气自来火一千支,炮门铜管击火两千六百支,炮药袋一百六十个,无烟火药八百磅。但在李鸿章颁发这道命令之前,有六门炮被南洋大臣调走了。加上先前的一门样品,北上的江南造一百二十毫米速射炮只有五门。
但这并不是说,参加甲午海战的北洋水师只有五门速射炮,因为南洋被调走的六门速射炮,很可能安置在“广乙”和“广甲”上。当年清海军三洋会操,广东舰队中的“广乙”和“广丙”最后留在了北洋。资料显示,在甲午战前,他们已装备了江南制造局生产的一百二十毫米速射炮。
综合日本《明治廿七八年日清战史》、北洋海军美籍军官马吉芬(Philiffin)的记载,以及徐建寅在黄海海战之后检查海军的报告,广字号军舰上出现了速射炮并无争议。
而“广丙”在开建时就有三门口径一百二十毫米炮,这些火炮都是从德国克虏伯公司订购的旧式后膛炮。
但这不能改变“广丙”是参战的中方舰艇中吨位最小的事实。程璧光的“广丙”,排水量只有一千零三十吨,速度十五节,主要武器是三门一百二十毫米炮。
海战从1894年9月17日中午12时50分开始,直至13时30分,大东沟内的“平远”、“广丙”和鱼雷艇“福龙”才奉命出击。这场严酷的对战,双方都非常紧张。日军司令官伊东在双方逼近,尚未进入射程时,下令水兵可以自由吸烟,“以安心神”。
战斗开始后,双方不约而同地采取先打对方弱舰的方式(“平远”、“广丙”和鱼雷艇“福龙”延迟参战时间,看得出清军对对方的战法很了解)。英国为日军装备的一百二十毫米速射炮威力极大,“超勇”(一千三百五十吨)、“扬威”(一千三百五十吨)两舰先后中弹起火。北洋舰队的两艘“巨无霸”——“定远”、“镇远”(排水量均为七千三百三十五吨)则切断了日本舰队的“比睿”(二千二百八十四吨)、“扶桑”(三千七百七十七吨)、“西京丸”(四千一百吨)、“赤城”(六百二十二吨)的编队,对准这四舰一阵乱轰。
2时40分,“广丙”发炮击伤日舰“西京丸”,并引发火灾,“福龙”鱼雷艇趁机发射鱼雷两枚。当时,日本海军军令部长桦山资纪海军中将正乘坐在“西京丸”上,自以为“我事已毕”,坐以待毙。可惜“福龙”舰射术不精,两枚鱼雷都未击中对方,于是“西京丸”侥幸逃脱。激烈的海战中,程璧光腹部被弹片击中,血染内衣。
《清史演义》对这场战役有不同解读。该书称“广丙”舰也曾跟随“广甲”逃遁。姚锡光《东方兵事记略·海军篇》也写道:“济远既逃,广甲随之。靖远、经远、来远不能支,亦驶出阵地逃避。”但更多的历史学家坚称,“广丙”并没有逃离战场。万炮齐鸣,北洋舰队最大吨位的“定远”被对方速射炮击中无数次,虽未受重创(日军的“松岛”是1892年刚下水的英制快速巡洋舰,排水量四千二百七十八吨,航速十六节,为了击穿“定远”、“镇远”的装甲,特别安装了一门三百二十五毫米大炮,结果也未能如愿),但已不能升旗。此时,“靖远”主动承担起旗舰功能——资料提到,在靠拢的舰船中,就有“广丙”舰。
在这次海战中,清海军共损失了五艘舰艇(“致远”、“超勇”、“广甲”、“扬威”、“经远”),管带死亡四人(“广甲”吴敬荣弃船逃离)。令日军高兴的是,虽然“松岛”、“西京丸”受伤极重,但仍可以拖回港口,无一沉没,仅“赤城”舰长坂本丧命。
换言之,在这次海战中,清军连对方排水量最小的“赤城”(六百二十二吨)也未能击沉。四个月前,清廷第二次校阅水师,广东水师记名总兵余雄飞带“广甲”、“广乙”、“广丙”三舰往北洋会操。演习时,广东三船沿途行驶操演船阵,“整齐变化,雁行鱼贯,操纵自如”,这让李鸿章很是高兴,“中靶亦在七成以上”。会操结束后,朝鲜局势渐趋紧张,中日摩擦不断。程璧光上书李鸿章,请求留北洋备战。李鸿章采纳此议,“广乙”、“广丙”二舰留北洋,至于“广甲”舰,在返回广东解送岁贡荔枝后,也留在北洋。
程璧光参加海军完全是个意外。1872年,他为了谋生,投奔姐夫陆云山。当时,福州船政局刚制成“靖远”炮船,陆云山是此船的管带。他命程璧光习航海术,后者学习用功,接连升迁。1875年,程璧光考入福州船政学堂,系统学习航海驾驶,毕业后上“扬武”舰当练习生。后历任南洋水师“超武”炮船管带、“元凯”炮船管带、福建水师学堂教习、广东水师“广甲”快船帮带等职,因战功调升“广丙”舰管带。
甲午海战之后,程璧光不得不接受革职回乡的处分。他在广东水师“镇涛”舰当管带的弟弟程奎光加入了兴中会。程氏兄弟都是广州香山人,和孙文同乡。经孙文和程奎光的邀请,程璧光口头答应入会。这年10月,兴中会起义计划泄露,程璧光为避祸逃至马来西亚槟榔屿。1896年,李鸿章出使欧洲路过槟榔屿时,程璧光前往拜谒。李鸿章珍惜人才,劝其回国,并为他请免甲午之战之败责。
重新回到海军,程璧光“已是人生第二回”。既然清没有能力投入建设自己强大的兵舰,程璧光的第二个机会就是“海圻”号。程璧光复职于海军后,历任兵舰管带、船政司司长、统领巡洋舰队等职。
“海天”、“海圻”二舰均是英国阿姆斯特朗(Armstrong)厂建造。1896年下水,1898年完工,并于第二年夏天抵华。技术参数为:排水量四千三百吨,装备八寸主炮两门(舰首舰尾各有单联装主炮一门)、十门四点七寸炮、十二门四十七毫米炮、三门三十七毫米炮,驱动马力一万七千匹,航速二十四节。标准乘员军官四十五人,水兵四百三十一人。
这些舰艇回国时,恰好赶上了意大利强租三门湾。1899年初,意大利向清政府提出租借三门湾的要求。清政府为之一惊,权衡双方实力后,认为意大利只是次等海军强国,这次要求只是看到其他列强纷纷得手之后的“独立行动”,并未和他国联合,因此断然拒绝。朝廷发布上谕,让两江总督刘坤一全面戒备海防,又起用叶祖珪、萨镇冰等前海军将领,作好战斗准备。此时,意大利派出三艘军舰到中国沿海游弋。事件演变成一触即发的临战状态。
5月30日,清政府命令北洋所有军舰出海,名为“巡哨”,实际上是展示军力。第二天,意大利宣布放弃对三门湾的要求,但清政府仍命沿海地区加强防范。11月20日,清政府命令叶祖珪率北洋诸舰南下。此事终告妥善解决。纵观此事件,清廷自恃海军实力在意大利之上,所以敢持强硬态度,促成了中国近代史上难得的一次外交胜利。
然而,这仅仅是清朝海军屈指可数的荣光之一。不管是舰艇还是舰炮,中日两国都竭力从英国、德国进口,论及保卫国家的能效,却迥然不同。程璧光在海军服役期间,遭遇了各种无奈。1899年八国联军入侵中国,各国调集三十余艘军舰云集大沽口外。北洋海军一心想置身事外,提出“保舰”。叶祖珪甚至声称,如果战事爆发,将把在天津修理的数艘驱逐舰调往山东归队。但这些行动还没有来得及展开,联军就夺取了停在大沽口的四艘清军驱逐舰。6月21日,慈禧下令对各国开战。但北洋海军在众多朝廷大员的暗示下,避身事外,主力舰队开往上海,参加所谓“东南互保”。实质上这就是避战不出,配合张之洞、刘坤一不将战争全面化的意图。这时,“海圻”舰还一度停留在山东,将蓬莱一带教士侨民护送上舰。美国战列舰“俄勒冈”号在庙岛附近触礁,“海圻”舰将其营救出险。不久,“海圻”舰也南下加入“东南互保”行列。
国运不济,空有强舰而屡受侮辱。1904年4月26日,“海圻”的姊妹舰“海天”舰在江苏鼎星岛遇雾触礁沉没。“海圻”就成为北洋海军最长脸的舰艇。此后几年,清朝海军访问了香港、新加坡、雅加达、西贡等地,“海圻”舰都是领头的舰船,正如当年北洋海军的“定远”、“镇远”一般。
1910年冬,程璧光出任海军部二司司长。这一年,适逢英王爱德华七世逝世,其子乔治五世继承王位,定于1911年6月22日举行加冕庆典。英国邀请包括中国在内的十八国两百余艘军舰参加庆祝仪式。清政府决定派亲王载振作为专使前往祝贺,并下令“加派巡洋舰队统领程璧光率领海圻巡洋舰前往,顺访美利坚诸国”。如此高规格兴办外事活动,在清朝二百六十多年的外交史上是绝无仅有的。
1911年4月21日,“海圻”号载着三百多名大清海军精英,从上海起航经台湾海峡、南中国海,穿过印度洋进入红海、地中海,又出直布罗陀海峡进入大西洋。在史无前例的万里远航之前,统领程璧光做出惊人举动。出发后不久,他在后甲板集合全舰水兵发表训令:“长发污衣藏垢,既不卫生,又有碍动作,尤以误害海军军人为甚,故实无保留之价值。”于是,他下令舰队士兵一律剪掉拖在脑后的“大辫子”,以符合世界潮流。此举获得士兵的拥护,但也有一些老兵舍不得长长的发辫,剪下后还用红布包裹,预备带回家乡。后世看见的程璧光的“海圻”官兵在纽约的照片,头型已全部改为短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