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3页)
生日这天出发,那生日就过不了了。可可便张罗着,提前一天给他过个生日,一家子吃顿饭,顺便跨一下年。丁唯珺赞成这么做,然后去商场溜达,给他挑生日礼物,一边挑一边想着,一家人给宫浩过生日,那张桂琴肯定会来,到时一定要找机会,问问她王相佑的事情。
生日在宫浩家里过,下午两三点钟,可可就来酒店找丁唯珺,说:“丁姐,咱们在这儿闲坐着也是坐着,不如去帮着我大姑做做饭。”
“这不太好吧,直接上门就做上饭啦?这比直接上门吃饭还自来熟。”
“我知道你这是头一次去男方家里,有点别扭,还有点矜持,但你就当是陪陪我吧,你不用做,在旁边看着就行,陪我说说话,看着我做。”
“咋啦?你为啥非要做饭啊?”
“艺多不压身呗,我小时候在我大姑家待的时间多,总看着我大姑做饭,看着看着,就手痒,想上去试两下,这试着试着,就学会做菜了,还做得贼好吃。之后每年我哥生日,我都会嘚了巴瑟地献菜一道,这样也把生日礼物省下了。”
“那你今天准备献上一道什么菜啊?”
“马上要虎年了,我就献上一道‘猛虎下山’吧,也正好符合我哥现在这种想干点事的势头。”
“这是一道什么菜?听起来挺厉害的。”
“不厉害不厉害,就是名字唬人,老虎菜你知道吧?就是用黄瓜、辣椒、葱丝这类东西一通乱拌的凉菜,嘎嘎辣。”
“哦,原来是这么个‘猛虎下山’啊。”
“其实之前我想做得比这复杂一点,在老虎菜下面藏两个煮鸡蛋,菜名就叫‘呆虎趴窝’,磕碜磕碜我哥整天就知道混日子。可惜现在他被你那一顿骂给骂醒了,用不着了,我还省了俩鸡蛋。”
丁唯珺笑了,说:“你倒是挺有想法的,那走吧,我陪你去做‘猛虎下山’。”
两人起身,丁唯珺拎着从商场买的礼物,可可问:“啥礼物?”
“是个Zippo打火机。”
可可眼睛发光,说:“精彩。”
“什么精彩?”
“没什么,我就是想,如果今晚把孙大爷他们一家叫来,那个小霜也弄来,我哥这生日得多精彩。”
丁唯珺忍不住拍了她后背一下,说:“你这都是什么馊主意!”说完想想又笑了,确实挺精彩的。
可可带着丁唯珺到了宫浩家,来之前可可打了招呼,宫浩母亲见了丁唯珺就没有感到意外,只剩下热情,招呼她快坐,又是帮着挂外套又是端茶倒水的。但热情归热情,话倒不算多,可能也是被可可提点过,宫浩母亲明白要克制点,别把人吓跑了。
宫浩父亲坐在轮椅上,从卧室出来,见了丁唯珺半边脸笑了笑,然后指了指茶几上的瓜子,然后又指了指电视。丁唯珺明白这是让自己嗑瓜子看电视。丁唯珺笑着答应着,抓了一小把瓜子,慢慢地嗑。可可知道丁唯珺尴尬,就叫她去厨房帮忙,丁唯珺顺势就进了厨房。宫浩母亲也有眼力见儿,端着面盆就出去了,说去客厅包饺子,顺手把菜板也带走了,在客厅里一顿叮叮咣咣地剁饺子馅。
可可说:“大姑,又吃饺子啊?”
宫浩母亲说:“过生日不吃饺子吃啥?”
可可就和丁唯珺嘀咕:“我大姑老爱包饺子了。过生日吃饺子,过忌日也吃饺子,逢年过节全都吃饺子。有一回我寻思洋气点过个圣诞节,结果她还是吃饺子,我就想,行,大姑你真厉害。然后去年她过生日,我就送了她一个刻了她名字的擀面杖,她开心坏了,现在用的那个就是。”
丁唯珺看过去,宫浩母亲的目光正好看过来,两人四目相对,有点尴尬了,丁唯珺就冲她笑了笑。宫浩母亲说:“小丁啊,我记得你不爱吃香菜,我饺子馅里就不放了。”
丁唯珺愣了一下,想起是上回程警官过生日,宫浩随便说了一嘴,宫浩母亲竟记住了。这些年一个人生活惯了,冷暖喜好都无人惦记,也就忘了被惦记是啥滋味。她此刻心里一暖,竟有些眼眶发热。她努力克制住这汹涌的情绪,说:“阿姨,没事,您该放放,不用照顾我。”
宫浩母亲说:“那可不行,你大老远的一个人来这边,好不容易上俺家吃顿饭,还弄你不喜欢吃的,我们这心里也过意不去啊。”
可可帮腔:“是,我大姑心眼可好了。”
宫浩母亲不理可可,还是对丁唯珺说:“你别觉得别扭,以后就把这儿当自己家,下回想吃啥喝啥就吱一声,我都给你做。”
宫浩父亲也抬手在空中挥了挥。宫浩母亲说:“你叔叔也说了,让我给你做。”
“谢谢阿姨和叔叔。”丁唯珺说完也不知道再该说什么好了,只把这情谊记在心中,留着天冷的时候在回忆里暖一暖。
可可用胳膊碰了碰丁唯珺,说:“丁姐,你看这公公婆婆咋样?你要是进了家门,肯定把你当祖宗供着。”
丁唯珺说:“你快做你的菜吧,光顾着说闲话,啥都没弄呢。”
“哎哟,害羞啦?”可可随即拿来几根黄瓜说,“那你帮我洗菜?”
丁唯珺接过去,拧开水龙头冲洗,一边洗一边忍不住琢磨:会有那么一天吗?住进这小屋,和这些人成为真正的一家人,三餐四季都凑一块,有时觉得幸福,有时也会感到拥挤,会有琐碎的忧愁,但不用去想大的伤痛,遇到难事共同扛一扛,遇到开心的事也有了人分享,然后日子就在这嘻嘻哈哈吵吵闹闹里过去了……
她这么想着,或许人生真的有另一种可能,但再往下想,她又不敢了,身体里的某些东西在拉扯着她,提醒着她:“你会这么幸运吗?你敢坦诚吗?”
她一颗雀跃的心又收住了,只是盯着哗哗响着的水龙头。可可的声音传来:“丁姐,你干吗呢?两根黄瓜用洗那么长时间吗?”
丁唯珺回过神来,关了水龙头,心思也如水般止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