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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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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1999年,全金龙被执行死刑后不久,文队找程松岩谈了一次话,先是表扬了他在连环抢劫杀人案中做出的贡献,接着唠了些家常,然后给他透露了些口风,说自己要去省里工作了,刑警队队长的位置,局里决定,由他来接替。

程松岩挺惊讶的,说:“按资历不该是老孙吗?”

“是考虑过老孙,但老孙那人太聪明了。”文队说完笑了笑,就打住了。

领导的话向来只说一半,剩下的要靠自己去体悟了。程松岩稍微想想,也明白了过来,可能文队也知道了老孙的一些事情,都不显山不露水的,只能摸到个轮廓,也就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追究,但也不能重用。

想到这里,程松岩就没有再多话,只说了句:“谢谢领导器重。”

程松岩就这么当上了刑警队队长,老孙也没有对此表现得多难受或多不服气,还起哄让程松岩请同事吃了顿饭,吃饭的时候也是频频敬酒,说逗闷子的话。程松岩这颗心才算稍稍放下,想着或许领导也找老孙谈过话,解开过心结,只是这些也都是猜测,老孙真实的心境他不得而知。

唯一明显的变化是,从那以后,老孙整个人倒是深沉了许多,工作上诚诚恳恳,很多苦差事都抢着干。他可能是真的安分了,也可能是憋着一股劲。

有次他破获了一起偷盗案,小偷是个小年轻,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个刀片,整天在街上瞎晃悠,见到挎包的从身边一过,假装撞到了,实际是手指一划,包底下就裂了口子,里面的东西就到手了。

这小偷一连作案几十起,都没被抓着,就因为手法利索。这次他是眼瞎了,划了一个女刑警的包,让人打得一跟头摔在了地上。这小偷在审讯时交代,自己的手法是师傅教的。

那时他和程松岩在走廊上抽烟,已经是冬天了,下午的光线不太好,曚曚昽昽的。他抬眼看程松岩,说:“你猜他师傅是谁?”

程松岩疑惑地说:“我认识?”

老孙点了点头说:“是全金龙。”

程松岩挺惊讶,但没多想,说:“全金龙原来真是个小偷。”

老孙说:“我这几天一直在想,一个手法这么精妙的小偷,为什么会突然去抢劫杀人了呢?这明显吃力又不讨好啊。”

程松岩眉头紧皱也在寻思,是啊,为什么呢?

老孙把最后一口烟抽完,说:“算了,人都死了,还想这些干啥?”

老孙说完转身离开了,那背影在走廊昏沉的光线里,越走越幽暗。

2007年夏天的程松岩,最近总是没来由地想起这个场景,他搞不明白怎么回事,还在琢磨:自己还不到四十呢,怎么就开始怀旧了?

这天是周末,张桂琴一早来家里,要带可可去游乐园玩。最近程松岩和她走动得越来越勤了,两人虽没说破,但也都心照不宣地认可了这种亲密关系。

可可做完心脏手术后恢复得很好,整个人都活泼了不少,也长高了很多。

程松岩叮嘱:“千万别带孩子玩刺激的项目。”

张桂琴说:“我还能不知道?保证最刺激的就是旋转木马。”

可可说:“不行,我还要坐过山车。”

张桂琴说:“过山车得大人带着孩子一起坐,你胆子大不害怕,可阿姨胆小,一上去腿都软了,你不能这么吓唬阿姨。”

可可想了想说:“那好吧,下回让爸爸带我去再玩。”

程松岩看着张桂琴和可可笑着出门,自己也笑了笑,这半年多来,他也是难得见张桂琴心情好,这里面的缘由不必多说,今天王相佑被执行死刑,她心里高兴是应该的。

程松岩穿好警服,便直奔刑场,其实他这天本不用去,但他想亲眼看到这个罪犯的下场,便提出了亲自配合执法的请求。来到刑场后不久,监狱的车子也到了,王相佑被押着下了车,程松岩看到他胖了些,气色也好了很多,可眼里却没有死刑犯的绝望,身子也没有发软或是屎尿一地。他看了程松岩一眼,眼神里是认出来了,可也没有愤恨或乞求的神情,他眼珠子一直在转,似乎在机警地筹谋着什么。

法院的工作人员宣读完了执行令,王相佑被推向执行车,程松岩以为这就结束了,那筹谋的目光只是自己的多疑罢了。可没想到,王相佑却猛地转身跪在了地上,大喊:“我要戴罪立功!”

程松岩被这举动吓了一跳,身边的执法人员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一时都愣住了。王相佑又高喊了一句:“我要戴罪立功!”

程松岩虽没经历过这种场面,但这种情况倒也听说过,很多犯人为了减轻罪名,都会选择戴罪立功,供出一些其他犯罪者的行踪或是未被报警的案子,只是死刑犯中少之又少。

法院的执法人员和程松岩一起来到王相佑面前,问他:“你要立什么功?”

王相佑看了看执法人员,又看了看程松岩,说:“我知道1999年连环抢劫杀人案的凶手是谁!”

程松岩脑子嗡的一声,全金龙那张烧伤的脸在眼前晃过。

法院的人说:“那个凶手已经被枪毙了。”

王相佑说:“你们抓错人了,真凶不是他!”

法院的人看向程松岩说:“程队,这情况我得向领导请示一下。”然后去一边打电话了。

程松岩点了点头,然后死死地盯着王相佑说:“你没有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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