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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悯承卿(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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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天色将明未明,一层灰蒙蒙的雾气笼罩着宫闱。青圭如同往常一样,端着煎好的汤药,轻手轻脚地走入内殿,准备服侍主子用药。然而,踏入殿内的瞬间,他脚步猛地顿住,手中的药碗“哐当”一声砸落在地,褐色的药汁四溅开来,如同泼洒的泪。榻上的顾元丞,安静地躺着,面容苍白却异常平静,仿佛只是陷入了沉睡。可他胸口不再有任何起伏,唇边残留着一丝已然干涸的暗色痕迹,了无生机。“主子——!”青圭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扑到榻前,颤抖着手探向他的鼻息,触手一片冰凉的死寂。他自幼陪伴顾元丞,从澜清皇宫到凤伶后宫,见证过他所有的骄傲、挣扎、算计与绝望,是他最忠心不二的仆人。如今,主子已然解脱,他在这世上,亦无留恋。“主子,您等一等,青圭马上就去陪着您,那样,您就不会害怕了。”他强忍着巨大的悲痛,替顾元丞仔细整理好遗容,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袍。做完这一切,他踉跄着走出藏秀宫,找到当值的宫人,用尽最后的力气,平静地告知了悯才人的死讯,嘱其立刻上报昭宁殿。消息递出后,青圭回到空寂的内殿,最后看了一眼榻上的人,抽出袖中早已备好的短刃,毫不犹豫地刺向自己的心口,倒在了顾元丞的榻前,护主而去。---昭宁殿内,怜舟沅宁刚刚起身,正准备用早膳,孙德阳便面色凝重地匆匆入内,低声禀报了藏秀宫的噩耗。怜舟沅宁执着银箸的手,在空中停滞了一瞬。死了?那个昨日还在菩提树下,拉着她的手,问她有没有爱过或恨过他的顾元丞,那个用身体为她挡下致命一箭的顾元丞……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在她离开之后,选择了自我了断?为何?她原本以为,他们之间,除了江山社稷的倾覆之仇,便是相互利用与深深的厌恶。可不知从何时起,那恨意里,似乎掺杂了些别的东西。是他偶尔流露出的、不属于伪装的真性情?是他有孕时那份笨拙却真实的期待?还是他最后挡在她身前时,那决绝而茫然的眼神?她似乎……并不如想象中那般讨厌他了。甚至在昨日他追问那几个问题时,她心中关于他的意识里,早已不是简单的“恨”字可以概括。那里面,有忌惮,有欣赏,有怜悯,或许……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无法理清的、极其微末的触动?殿内侍立的宫人皆屏息垂首,不敢发出丝毫声响。怜舟沅宁沉默地放下银箸,挥了挥手。孙德阳会意,立刻带着所有宫人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轻轻合上了殿门。空寂的大殿内,只剩下她一人。她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渐渐明亮的天空,目光却有些空茫。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许多画面——他年少时在诗会也曾笑得张扬夺目,他与其他君侍争风吃醋的刻薄,他抚着小腹时偶尔的柔和,他中箭倒地时看向她的、那复杂到极致的眼神……一滴温热的液体,毫无预兆地从她眼角滑落,沿着脸颊的弧度,悄无声息地滴落在冰冷的金砖地面上,洇开一个小小的、迅速消失的湿痕。她竟然……为他落泪了。是爱吗?不,谈不上。是恨吗?似乎也不再纯粹。那是什么?是惋惜?是愧疚?是对一个鲜活生命就此湮灭的慨叹?还是对那段纠缠着家国恩怨与复杂情愫的过往,最终的、无声的祭奠?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了。或许,若他们之间,并非隔着顾氏与怜舟氏,并非为着身不由己的仇恨互相算计,她谁能给他一个答案的。但此刻,不能。许久,她深吸一口气,用指尖极快地拭去那点湿意,眼神恢复了帝王的冷静与威仪。“孙德阳。”殿门应声而开,孙德阳躬身入内。“传朕旨意。”她的声音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悯才人顾氏,昨日于皇城寺为护驾,英勇挡箭,身受重伤,不幸……薨逝。追封为承卿,赐谥号‘悯’,以贵卿之礼治丧,葬入妃陵。其仆青圭,忠义可嘉,准其陪葬。”宫妃自戕,乃大不敬之罪,按律当祸及家族,贬为庶人。但她终究,还是为他保全了最后的体面。对外,他是英勇护主而亡的忠烈;对内,那个“悯”字,或许是她能给予的、唯一一点,连自己都无法确认的……怜惜与歉意。“奴才遵旨。”孙德阳心中了然,恭敬领命,立刻前去安排。怜舟沅宁重新坐回桌前,看着满桌精致的早膳,却再无胃口。宫人送来了一本顾元丞桌案上的小册子,不知是不是他有意留下的,但上面的字字句句,都与她有关。小册子地第一页便是“秋风扫尽千山叶,孤影长留一水间。”余下的,都是这些年的回忆:“今日入宫赴宴,听闻那位三皇女怜舟沅宁又得太傅盛赞。呵,怜舟氏窃贼之女,再聪慧,骨子里流的也是篡逆之血。”“宫中诗会。她于高台之上,抛出半联‘秋风扫尽千山叶’,意境开阔,隐含肃杀。我几乎立时便对出了下联‘明月照澈万古心’。笔已提起,却见皇长女看向这边……终究,将诗签揉作一团。后来,是她的师父沈益远对上了下联。她对他笑了。”“怜舟沅宁成了皇太女,新帝登基,我作为‘安抚前朝’的象征,被送入潜邸。她看我的眼神,像看一件华美却沾了灰尘的古董,审视,疏离,无半分喜恶。也好,她若真:()女帝后宫皆绝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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