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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因为我们不一样2(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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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知道,必须在最大程度上了解桑布鲁的文化,才能在最大程度上理解并且尊重他们的选择。Alex之前说,希望他们的孩子对世界的态度一直是举手招呼,而不是伸手讨要——这种非洲人的自豪和骄傲如此动人,就为了这句话,我如此渴望了解这种自豪的根源和力量到底源自这片红土的何处。我习惯了用中国深圳的价值观去评断一种生活好还是不好,然而这种价值观被桑布鲁人钻木取火烧了个尽。但其实根本不需要质疑原有的价值观,旅行只让人有了多接受几种价值观的机会。这个世界并没有被任何理论一统江山,所以它才值得我们去走走看看。即便忍不住想“为他人做些什么”,也必须建立在充分的了解并且尊重的前提下,不掠夺,不凌驾,不以高高在上的姿态施舍。以平等的姿态,给出别人需要的,自己能给的,让不同的生态能共同繁荣成长。森林里的大象从来不会蔑视蝼蚁,乔木和苔藓都拥有它们自己的阳光,你又几曾见过狮子主动把吃剩的肉扔到兔子面前去喂喂它们?

有本叫作《三杯茶》的书曾经深刻地打动过我。这本书里记述了一个登山者莫顿森在巴基斯坦做志愿者,后来设立中亚协会在该地建设了一百多所学校的故事。看书的时候,我感动得几度落泪,觉得那是一个如此大的善行。

然而,最近根据电视节目“60分钟时事杂志”对中亚协会的调查,《纽约客》的调查文章指出了中亚协会的管理失当,该书的情节虚构,以及事件炒作背后带来的各种金钱黑洞。作者指出:“我认为阿富汗和巴基斯坦的问题并不是缺钱或缺教室所导致的。和所有发展中国家的遭遇一样,这其中有根深蒂固的文化因素在作怪,这种无形的阻碍不仅复杂,而且充满地域性。接触是最关键的出发点——它有助于外国人融入和了解所支援的当地,同时也有助于当地人了解西方。随着理解的进一步加深,志愿者们才更有可能找到本土问题的解决之道。但我估计《三杯茶》一书的大部分读者对于住到巴基斯坦东北部同时学习普什图语并无兴趣。他们只是希望远远地捐献点钱,然后感受一下那些有形资产如新校舍所带来的满足感。”

一切,都回到了尊重当地文化的议题上。

一位在尼泊尔进行援助工作的美国志愿者认为:“拉杰夫说,一个坐在树下授课的好老师比一个坐在新教室中授课的糟糕老师要强出许多倍。这也是为什么我不想再修建学校的原因。它本来就是个错误。从直觉上看,你会觉得不错,因为你想干点实事,但也许它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最佳方式。”

去年,我用接近两个月的时间,纵贯了亚洲两个相当贫穷的国家:老挝和柬埔寨。

那是一个平淡无奇的日子,我在琅勃拉邦选了个看起来最城市化的咖啡店进去,果然是美国人开的店,在老挝有着浓浓的异域风情。在这里说“异域风情”,我的意思是它有着不合老挝时宜的明亮和整洁。服务生过于专业,杯子太干净,窗户和桌面没有灰,杂志架上竟然有英文杂志。

坐在路边喝咖啡,看这个咖啡店的故事:

老板是个美国人。这个美国人到达老挝北部山区的时候,看着满目的贫穷:老挝北部山区过去以种植罂粟为主,但是自从老挝政府大力打击罂粟种植以后,这些种植过罂粟的土地就废了。说寸草不长也许是夸张,但大多数作物在种过罂粟的地里都会生长不良。山地老挝人只好回归到最原始的刀耕火种,成片森林被烧毁成土地,仅仅为了种植粮食。然而即便这样,山地老挝人本就不善于种植粮食,没有了罂粟交易之后,这里的村民生活得相当艰难。

而老挝南部则善于咖啡种植。事实上,老挝是全世界最好的咖啡产地之一,起步很晚,20世纪初期才由法国人引入,口味清新绵长。老挝咖啡产量不大,过去除了自销以外,几乎都销往法国,后来法国人走了,老挝人就不知道怎么卖咖啡了。

可是这个美国人2004年在老挝北部见到一条曾经因为一个欧盟的发展计划而种植咖啡的村庄,但因为不善经营市场,后来也就停止了。从这些北方废弃的咖啡园里,美国人想,推行北部种咖啡也是可行的计划。

于是他开始花时间去南部学习咖啡种植技术,自己育苗,咖啡苗成活后,他到达老挝北部村庄,一条村一条村地游说他们的村长接受咖啡种植,并且教他们有关的种植技术。

他在琅勃拉邦开了这个咖啡店,待到咖啡收获的日子,回收村民种植的咖啡豆,并且在咖啡销售中再提成一部分回归到村庄建设里。那么多年过去了,已经取得了很好的良性循环,他协助的进行咖啡种植的村庄已经越来越多,所生产的咖啡豆除了能够满足店里使用以外,还可以作为产品出售。

西方人帮助老挝人发展的例子在河边这条街上处处可见。所谓“授人以渔”,这四个字从进入老挝边境之后就随处可见。办学校,帮助老挝人学习谋生技能,向老挝人提供就业机会……距离咖啡店不远处有个澳大利亚女人开的精品店,她是个设计师。因为战争关系,老挝山地里仍遗留不少地雷。有些村民因此失去双腿。在农耕主导的生活里,失去双腿几乎就失去了生产力。这个澳大利亚女人教他们制作手工皂,部分手巧的,则用木头雕刻身边常见的鸟儿,上色之后,就是一件充满当地特色的拙朴艺术品。

至于那些女人,澳大利亚设计师则把老挝传统拼布和刺绣技术与她的设计配色结合起来,做出适合现代化生活与审美情趣的小产品。老挝女人在她的指导下,用本地技艺制作出笔袋、化妆袋、ipad套……放在她的精品店里,是一种富有本地化色彩,又和现代相关的产品。手工艺于是得以传承,这些本来已经被排除在劳作生活以外的村民又重新获得了价值。

一路南行至柬埔寨,人们为灿烂的吴哥和优美的马德望惊叹。人们在吴哥窟骑着大象,晃晃悠悠从丛林里路过高棉的微笑,喀嚓出自己的微笑。游客们不曾想过,这些大象每天工作十二个小时。大象食量巨大,动作缓慢,所以每天要花十多个小时进食。在这样的工作强度下,如果它们还想填饱肚子,则要牺牲掉睡眠时间。因此许多骑象旅游点的大象都在过劳中默默忍受。

然而年轻的英国人Highwood在他的一次旅行里来到柬埔寨东北高地蒙多基里省后,从此致力于改善蒙多基里省大象的生存状态。

在这个地方,传统习俗是使用大象进行劳作。因为贫穷,这里的人们频繁地过度驱使大象进行繁重劳作。大象或者拖拽着木材,或者背负着旅行者,如一架廉价的拖拉机,在山间疲惫行走。

这里多数的旅游公司都宣称“我们只雇佣那些人道地对待大象的赶象人”。这个英国人赞赏这个口号,却怀疑他们的真实性。于是,通过了数年努力,他建立了大象谷保护项目。在这里,赶象人带着大象参与项目,他们如果让他们的大象休息足够长的时间,就能获得足够的经济补偿。他们和大象一起工作,喂养和照料他们,确保它们不会逃亡野外。而大象们也可以尽情地进食、嬉戏。这个项目对游客开放。然而旅行者不允许在这里骑象观光。如果你真的对大象感兴趣,这里能提供的旅程是和大象一起进入丛林,观察他们的生活习性。在这个过程中,你不仅能了解大象的行为模式,也能理解当地少数民族的文化和森林生态。

更深入的课程是学习赶象技巧,判别一头大象是否曾经受到虐待和正在遭受病痛,一旦在别的骑象观光的地方发现受虐待的大象,可以向项目报告,这个机构会做出救助的努力。

话剧《柔软》里的那句著名的话说:“在我们一生中遇到爱,遇到性,都不稀罕,稀罕的是遇到了解。”去了解这个世界,去理解这个世界,和一切和你不一样的人和事相遇,然后用你最大的怀抱和善意去接纳它们,爱它们。旅行者应该是一种没有边界的生物。为什么要旅行?大抵是因为我们都不一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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