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神仙事(第4页)
而当年那柄被柱国宗祠强行扣押的长剑七里河,虽名为七里,其实背后连著的水脉,就正是那祖宗四瀆的其中之一,是真正养育了九洲人族的天下水脉之母。
如此深厚的福缘,顶天的机遇,由不得人不见財起意,无所不用其极將之扣押在手,供奉在柱国宗祠之內,这对於承云境內的各地水脉都会大有裨益,水深三丈,水运昌隆,全然不在话下!
可如今白衣如龙,登门討债,形势比人强,就將那在柱国宗祠之內趴窝万年,又亲身参与过当年事的某些老供奉们,给彻彻底底逼到了墙角处。
如果还债出去,就意味著自此之后,帝国境內的所有水脉全部都得跟著吃瓜落,无一倖免!一旦水运降三丈,恐怕有些受了朝廷封正的水神河伯们都得直接被剥掉神灵头衔!
如果硬扛著不还,眼下这柱国宗祠一时三刻就得被那白衣掀了屋顶去!
这又岂止是进退维谷就能形容的尷尬境地?
当然了,作为堂堂三品帝国的社稷太庙,柱国宗祠的底蕴远不止此刻明面上来得这么不堪,只要那位被追认为“德明皇帝”的皇室初祖,或者是那位掌管皇族宗籍的宗正卿,二者任一出面与那白衣掰一掰手腕,此间事就还有挽回的余地。
但偏偏更尷尬的是,德明皇帝早些年就已不在这宗祠之中住著了,被那皇长子李琮接到了晋王府去常住闭关,根本就没再露过面。
那位宗正卿则更加直接,亲自跟这一代的坐朝皇帝李开元要了一块地,自己重新开府建衙享受人间百姓烟火去了。
除了皇家祭天祭祖的时候,他偶尔会来这宗祠之中串个门,其余时候连面都见不到!
此刻强敌登门,各位皇室老祖宗们也不是没有尝试过先一步与那二位传音,请他们出面坐镇,结果那两位倒也乾脆,前一位直接连话都懒得说一句,全然不予理睬!
后一位稍微客气一些,但也就只笑眯眯说了一句,当年自己拉的屎,现在自己负责擦乾净!
会有这句话,是因为这两位当年都没有参与扣剑一事,甚至那位宗正卿还出面拦过他们,但是被他们以人少的该听人多的为由头,把人家的话头给堵回去了…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这位曾经在立国时就有个赵王爵位在身,並且至今还是兵家武庙那边陪祀圣人身份的皇室宗正卿,就彻底不愿意呆在柱国宗祠里了,一直在浪跡人间四处云游。
直到十多年前妖龙睁眼天象之后,他倒是一改往日浪跡天涯的逍遥做派突然回了京,却与新登基的皇帝要了座府邸住在了帝都城內,眼前这会儿正拉了一张太师椅摆在他那府邸院落中的一棵繁茂桃树下,一边喝酒一边看戏,时不时还能与那天上白衣遥遥致意,好似同桌饮酒还来个推杯换盏…
看起来像是都已经分不清他到底是谁家的宗正卿了…
按理来说,白衣李乘仙与承云皇室之间,最早是有些沾亲带故的,有传说白衣祖上也是礼官洲人氏,与承云皇室算是同出一脉,在没有当年的扣剑一事之前,双方之间也算相处融洽,但现在的话,融不融洽也已经是明摆著的事了。
提著酒壶的白衣文士也不拦著那宗祠之中的一帮老东西找帮手,他既然决定了要进入承云帝国来算旧帐,就早料到了他们会往里面垫手段。
至於手段高低,算帐如何,结果都是早就註定了的,李乘仙又不还是当年的那个愣头青,傻乎乎没看懂人家的布局下套,喝大了还帮著给人数钱来著。
今天的白衣,酒量可比当年要好太多了。
被逼急了的柱国宗祠中人,求援无果之下直接將目光转向了还站在甘露殿前的当朝皇帝,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直接怒道:“李开元,强敌登门,你为何还能如此袖手旁观!”
承云帝国虽然背靠著那柱国宗祠,三品帝国的品秩也確实是有那宗祠的一份依仗在其中,但是却並不是唯一的依仗。
当初在盐官镇的说书匠路春觉就曾提到过,那个传说是末代人皇传承的神策军,此时可就是这承云帝国的京都禁军!
虽然万年以降,今日神策也早已不是万年前那个跟隨人皇征伐天下的神策,但仅仅是这个名字,也是足以说明一些事情的!
宫城之內,站在甘露殿前的晋王李琮闻言,直接毫无皇子仪態地翻了个白眼,都不等自己那皇帝老爹亲自开口,就先一步朗声道:“皇室宗祠已经连当朝皇帝的尊號都不愿意叫了,竟还希望陛下与诸位共同对敌,这敌人到底是谁的敌人,诸位怕是还没分清吧?”
那最开始直呼皇帝名讳的声音,被晋王这话给堵得语气一滯,但仅仅片刻之后就又再次理直气壮道:“黄口小儿,岂不知一旦被这李乘仙抢走了那七里河,整个帝国疆域的水运至少得下降三成,无数水神河伯都得削掉神籍,疆域大旱颗粒难收!尔等难道要坐视此等危及江山社稷的祸事出现?!你心中还有没有我承云帝国万年祖宗基业!”
“哦吼!这好大的一顶帽子砸下来,我可是听著都害怕哟!”
这一次说话的不是晋王李琮,而是皇帝次子,齐王李璟。
这个往日里连朝都不愿意上的皇次子,今日破天荒被皇长兄揪著耳朵来上了一次朝,竟然好巧不巧碰上这么大一齣戏,就觉得这偶尔早起一天也挺好。
听到那柱国宗祠那边拿著如此一顶大帽子来砸人,他下意识转过头看了眼站在群臣最前头的皇帝爹,又看了眼那个表情平静好像都不觉得是在说他自己的皇兄,有那么一瞬间,他就觉得自己好像是老早就被这父子俩给算计了…
皇兄大清早掀了他热乎乎睡得正香的被窝又揪耳朵的时候,说的就是让他上朝是父皇的意思!
但是此刻也没有別的办法,一个是当皇帝的亲爹,一个是即將成为太子的皇兄,都不太適合太过得罪宗祠那帮糟老头,皇兄之前那一句还能说是为了维护皇帝威严,但要是后面那句也懟回去,他以后的太子之位怕是都得坐不安稳了。
所以,天將降大任於本王,老子只有十二岁,我还是个孩子啊!说两句童言无忌的混帐话又有什么错?老子又不想当皇帝!
所以,齐王殿下也不在乎身旁群臣看著他的那一道道奇异眼神,今日就让你们好好睁大狗眼开开眼界,看一看本王是如何单手撕太庙的!
“水运降三丈,那是谁的错?是陛下还是晋王?你们当年要是不眼馋人家的佩剑,不自恃身份仗势欺人,能有今天的祸事?我可是早就听说了,当年宗正卿那老头儿可是拦过你们的,还被你们给懟出了太庙呢!”
李璟笑眯眯好整以暇就来了一手祸水东流,然后才似笑非笑道:“自己做错了,还想著让旁人帮你们擦屁股,你们怎么好意思的?真当我承云帝国没了你们这帮不冒青烟冒黑烟的老傢伙,就活不下去了?神灵缩水很了不起吗?大不了找几个会念经的雨师也去找个庙求点雨唄,还能比缺个大德更难了?”
这位齐王殿下歷来不爱乖乖趴在太学里听先生讲书,什么之乎者也尊师重道什么的,他乾脆懒得在意!
此刻放开手脚与人打嘴仗,那就直接是从城中坊市上的地痞流氓那里学来的江湖手段,就这还是留了三分功力的,毕竟也算是自家的不知道哪一代的旁支老祖宗,得有点礼貌!
之所以说是旁支老祖宗,是因为於皇子而言,真正的歷代祖宗都是每一代的皇帝,但是这些位正经祖宗都比较命苦,选好了要坐在龙椅上,就不能有修为在身,自然一个个都成了那太庙里的一块块牌位,而那些活下来住进宗祠的,就没有一个是真当过皇帝的,顶多是歷代皇帝的兄弟姐妹之类,不是旁支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