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第3页)
两人争执不下,一起转头问她:“云姐姐,你怎么看?”
能怎么看,总归轮不上她来管,依她来看,太子殿下不回京实在是一件大大的好事,减少了好多工作量。刚说太子殿下要回京的时候,光是丹凤宫的花草就都被重新修剪了一番!她还得经常去花房调换开得不好的盆栽,尽管谁都知道,太子殿下未必——其实是根本不会——看到廊下那一株不起眼的花草。
哪比得上现在,太子殿下回京的事没人提了,云欢回到了可以尽情摸鱼的闲散状态,她白天摸鱼养精蓄锐,傍晚去羽林处找铲屎官一号,晚上再去御书房找铲屎官二号,日程排得非常满,可以说是时间管理大师了。
眼看又要到月底,她的妖力逐渐减弱,养精蓄锐要紧,太子殿下还是不要回来的好。
当然,嘴上肯定不能这么说,云欢道:“咱们可不要私下乱揣测,只听莫姑姑的便是,也不要探听。”
要珍惜现在的神仙日子,就要学会当一个合格的打工人,多余的话不要问,多余的事不要干,谁知道你问完这一句,领导会不会把未来的活儿交给你?这都是前世她在国企学到的摸鱼技巧。
她说了句正确的废话,两个小宫女信服地点头。
眼看下值的时间到了,云欢迅速站直了赶人:“走吧走吧,都到晡食的点了,还在这儿干什么?”
在工位上耽搁多一秒,都不算一个合格的牛马!
两个小宫女嘻嘻笑着走了,云欢也回了房,用过自己的第一顿晡食后,小心打量左右无人,便化成只猫,趁着暮色四合溜了出去。
按照她的日程,现在该去羽林的院子里吃第二顿了。
楚廷晏果然在房中,云欢从窗户跳了进去,往桌角一躺。已经相处了一段时间,是熟人和熟猫的关系了,云欢省去寒暄,只喵了一声,楚廷晏相当熟稔地把留给她的那一份推过去。
云欢吃完了,在他手边卧下,把自己摆成一个舒适的圈,头在他手腕上蹭了蹭。
和固定铲屎官培养感情也是非常重要的,她的铲屎官二号要等天黑透了才会出现在前朝的藏书阁,有时还不会出现,因此云欢放心大胆地在温暖的室内消磨时间。
她长长打了个哈欠,前爪抓住楚廷晏的衣袖,后爪在他胳膊上蹬了蹬,楚廷晏放轻了为她搔痒的力道,低头看了她一眼。
这只猫还是和往常一样,充满信任地躺在他身旁,暖洋洋、毛茸茸的皮毛随着呼吸的韵律起伏。
因为猫并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怪物。
他是能识别妖气的“天眼”。
大凡天眼和天耳,大都是胎里带的天赋,然而他不是,来自后天的所谓天赋,往往意味着不祥。
那时阿耶还是国公,他才五岁,随阿耶阿娘在长安居住,天下摇摇欲坠,夏朝末帝的疑心日益深重,不愿让掌握兵权的重臣有谋反的机会,私下召术士进宫,商讨方案。
阿耶机敏,率先提出交还封地兵权,然而晚了一步,那招引妖鬼的槐木丹已经被秘密送进国公府。
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他那时淘气,在库中到处乱翻,无意中将那枚槐木丹吃了下去,侥幸未死,却被开启了天赋。
……如果那也能算是天赋的话。
阴阳两界的交汇之处妖鬼横行,那些东西对成年人来说都足够恐怖,何况是一个还控制不了自己突如其来天赋的五岁幼童。很快满长安皆知,国公府的嫡长子不知被什么东西魇着了,从此再不愿说话,举止异常、日日啼哭,某日一张口,甚至不小心烧了府里的一处院落。国公府张榜在全天下寻觅能人异士,宫中也格外关切地派来太医和术士。
父母很快找到了奚长云,奚长云赠他一枚白玉牌,花了一年时间,把对一个五岁幼童来说过于恐怖的其他天赋都压制下来,而天眼,则需他自己慢慢炼化、适应。
他看到了妖,也看到了鬼,不是噩梦,是眼前真真实实存在的东西,等震荡着撕扯全身的那股力量稳定下来,楚廷晏终于说了一年来的第一句话:“有鬼。”
宫中的术士就在一旁,听见了一切。
末帝本就笃信神鬼之说,听闻长安城中竟真有鬼,开启了一场轰轰烈烈大清洗,国公府也险些被卷入,一家三口不得不星夜逃往封地,这才没在长安送命。
他说了两个字,整个长安血流成河。
云欢见楚廷晏不动了,仰头不满地喵了一声,提醒他:人,我还在这儿呢!
楚廷晏的目光柔和下来。猫儿永远在这里,耳朵尖尖,尾巴蓬松,会不时随着心意发出或甜美或圆润的叫声,她不知道关于人类的一切,只知道他是个可信赖的人。
她就这样毫不设防地躺在他手边,将自己团成一团,细细的胡须不时被呼吸吹起,那具温热而信任的躯体一直在提醒他:他是个人,不是横亘在阴阳两界之间,破坏性极强的怪物。
楚廷晏依言又挠了两下猫儿的耳根,他现在已经非常会控制力道了,恰到好处,很舒服,云欢满意地眯眼,甩甩尾巴,又喵了一声。
前面的架子上有个佛手,她够不着,又懒得直起身子,索性将一只爪子向前伸了伸,试图让楚廷晏理解她的意思。
楚廷晏看了她一眼,视线里藏着些说不清的东西。云欢才懒得管他的视线,继续持之以恒地喵喵叫:人,抓紧给我拿玩具。
碎嘴小猫叫了好几声,领悟力有些迟钝的人类这才反应过来,伸手把佛手拿给她。
云欢甜美地咪了一声,将整个头钻进他掌中,贴了贴,算作奖励。
她今天有了一个新发现:人原来是声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