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第2页)
连城闻言,含了一笑,摆摆手道:“姑姑放心养好身体!我也会照顾好自己的!我打水去了!”
秦湘透过帷幕望向连城背影,直到那绯色身影融入了门外,一丝笑意缓缓爬上。她摇了摇头,心下笑叹,连城这丫头虽只知道逞能,也确实有几分讨人欢喜的能耐。便是连自己,竟也有些中意她了。
天色还未大亮,坤宁宫的大殿上已然铺满了一千份《四十二章经》。
辰时,皇后由内殿缓缓而出,目光扫过跪在回廊上复旨的连城。晨间洗漱时,便听宫人四下都在议论,这宫女房一夜之间便抄录了千份经文,所以一早便遣人传了连城前来回旨,随之送来坤宁宫的便是这一殿的千份经文。
皇后随手拣了一份经文,扫过几眼,另拣起一份,几番比对着,脸上渐露出怒色。
殿前的回廊,铺着金色氆氇,连城便跪在其中。此时她将身子压得极低,屏息间,静得连自己的呼吸声都能听见。
“投机取巧!弄虚作假!”云织的袖摆狠狠垂落,皇后将手中经文一摔,怒叱向连城,“连抄佛经这种事情,你都敢如此不恭敬,可见绝非善类!连城!你还有何话可说?”
连城忙叩头,额头不停地落地,口中亦不住地念着:“连城无话可说,连城无话可说,连城无话可说,连城无话可说,连城无话可说,连城无话可说,连城无话可说……”
“停!”皇后一步走至她身前,似是更怒,“你疯了吗?怎么总是重复这句话!”
“请问皇后娘娘,我重复几句话,难道错了吗?”
“自然是错的!”
连城略呼了口气,大着胆子略抬起头,瞧探着皇后脸色,缓缓道:“连城将自己的话重复说了不到十遍,皇后娘娘就已经开始厌烦——那么连城和众姐妹若是将佛教抄上一千遍,佛难道不会厌烦吗?”
皇后被这一句呛住,半刻讶然。
“连城觉得,佛经不在于读,也不在于抄,而在于理解,去领悟。慧能不识字,能得禅宗六祖之尊;周利盘陀伽只会念‘扫帚’两字,结果也能证得阿罗汉果。这就是慧根和缘分——假如只是一味抄经求解脱,去浮躁,那根本就是缘木求鱼啊!心如果空了,万事万物都可以是空的,心如果是满的,万事万物也都可以是满的。”
“小小年纪,竟然满嘴野狐禅!”
皇后冷笑一声,移步迈出大殿,人立于回廊上,初日的金耀光芒将她一身朝衣映得闪烁流离,垂首间睨了脚边的连城一眼,声音扬起:“好!你不是说什么空,什么满吗?禁宫之中,共有铜缸一百零八口。”
心中一沉,连城慢慢锁起蛾眉。
“你若能在明日日出之前,将所有的铜缸由空而变满,本宫就饶了你。”皇后说着,目光转去百阶下被阳光照得锃锃发亮的大铜缸,神色一凛,“否则——两罪并罚!”
三
连城已入宫数日,恒泰日夜难安,百般差遣郭孝前去打探连城的消息,连城的消息还未得到,便传来军营大乱的讯息。朝廷军饷不齐,饷银又少,军士们早有不满之心,而今簇拥一处,哄闹着要朝廷加饷银。恒泰只觉各营军卫俨然是胡闹,军中饷银的发放皆由朝廷记录在案,并非能凭众人几声牢骚便轻易更改,如今各营这般混闹,只剩扰乱军心。
匆匆赶往军营途中,却见江逸尘在军营由众人簇拥着,恒泰远远望着这一幕,神色冷住。
“前日随富察将军来军中的江逸尘先生,今日见军中饷银迟迟不发,于是取出了几箱自己窖藏的银子,每人都有四只元宝,大家齐声欢呼,好不拥戴江先生!目前似乎就只发了勇字营的五十来位弟兄。但这一发不要紧,好似投石入水,整个大营都轰动了,人人都盼着拿元宝呢!”一个军士跪了恒泰身前,畏畏缩缩地将这场面的情况道出。
“他是在代朝廷赏赐军士?”恒泰锁紧眉,“江逸尘好大的胆子。”
恒泰径直走向江逸尘,冷冷瞪他:“江逸尘!你私自给营中的弟兄发了大笔的银子,如今几个营全部都闹起来了!你才来军营几日,就给我们添了这样大的乱子!”
见恒泰怒火冲天,江逸尘反是不急,优哉道:“军营又不是我在管,我有什么办法?我也只是一时看不惯。这些当兵的也都是穷苦人家出身,家里不是有老父老母,就是有几个儿子等着吃饭,军饷一日不到,你叫他们怎么活?所以我一片好心,将自己的积蓄拿了出来,发散给这些兄弟们,难道有什么不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