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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空头支票(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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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辩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

甚至带著一丝“如释重负”后的温和:“正南先生直说便是。只要於国於民有利,朕自当斟酌。”

逢纪抬起头,目光灼灼,直视刘辩:“陛下明鑑,如今战事正酣,如火如荼。袁盟主身为討逆联军之首,夙兴夜寐,殫精竭虑,运筹帷幄於帷幄之中,决胜千里於沙场之外。孙文台將军阳人聚之大捷,实乃盟主调度有方,將士用命之结果,然则……”

他话锋一转,语气中带上了一丝沉痛与愤懣:“即便如此,天下悠悠之口,仍有诸多不明事理、心怀叵测之徒,对盟主妄加非议,观当今天下,洛阳城中,董贼窃据神器,自拜相国,僭越礼法,人神共愤,而我盟军之中,各路诸侯,或为州牧,或为刺史,皆是一方雄主,手握重权,名位显赫。”

逢纪的声音陡然拔高,带著一种为袁绍鸣不平的激昂:“反观袁盟主!身为十八路诸侯共推之盟主,肩负討逆护国之重任,虽有陛下先前亲封『討董联军大將军』之尊號,然天下皆知,此乃战时权宜之计,乃临时虚设之职,盟主如今之实职,不过仍是……渤海一郡之太守而已!”

“此等名实不符之状,常被董贼及其爪牙拿来肆意詬病,讥讽盟主名不正言不顺,长此以往,岂非助长贼寇囂张气焰?寒了天下忠义之士的报国之心?更令盟主號令诸侯、统筹全局之时,平添诸多掣肘。”

说到此,逢纪再次深深一揖,几乎將身体躬成直角,声音带著无比的恳切:“因此,臣今日斗胆,冒死进言,恳请陛下体察时艰,念及袁盟主匡扶社稷之殊勛,为天下计,为大局计,对袁盟主加以封赏,赐予与其功勋、地位相匹配之官爵!以正其名,以壮其威!如此,则盟主统御群雄、荡平奸佞之时,更能名正言顺,令行禁止!此乃扫灭董贼、光復神京之关键一步!望陛下……恩准!”

最后“恩准”二字,逢纪说得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他保持著躬身的姿態,头颅低垂。

目光却透过额前的缝隙,紧紧锁住烛光下刘辩那张看不清表情的脸。

帐內,空气一时凝固了。

青灯的火苗依旧在跳动,刘辩端坐於席。

方才因“深情”而流露的脆弱与温柔早已消失殆尽,只剩一双深不见底、映照著冰冷烛光的眼眸。

合著……这才是逢纪今夜真正的目的?

刘辩心中有些疑惑,因为方才逢纪所言姻亲之事,也实在不像作假。

还是说……选妃不成,便退而求其次,用这加官进爵来补偿?

刘辩心中念头电转。

相比於强行塞给他一个“妻子”,给袁绍加官进爵,对他刘辩而言,確实……无所谓。

一张空头支票而已,一个虚无縹緲的名號。

如今这风雨飘摇的汉室,连洛阳都还在董卓手中,所谓的“封赏”,不过是画饼充飢,纸上谈兵。

他心中並无半分负担。

没有与之匹配的兵权、地盘、人口与赋税支撑,“司空”、“司徒”、“大將军”这些曾经煊赫至极的头衔,不过是无本之木,无源之水。

然而,刘辩没有立刻应声。

他沉默,一是因为……他需要时间消化这突如其来的请求,表现出一个懵懂天子应有的反应。

二是因为……他深知,即便这“封赏”对他而言毫无实质损失,他也绝不能表现得太过乾脆利落。

太过轻易的应允,只会暴露破绽,不仅会显得他对“选妃”之事太过牴触,以至於需要用加官进爵来补偿袁绍,平息其不满。

这无疑会加深袁绍的猜忌,让逢纪更加確信他方才拒绝“选妃”是出於强烈的个人情绪,而非所谓的“尊重唐妃”。

而且更可怕的是,会显得他这个大汉天子……对大汉的官职爵位,毫不在意。

一个对代表权力与荣耀的“名器”毫不在意的天子,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他要么愚蠢透顶,要么……深不可测。

刘辩心中雪亮。

说到底,在这个“有兵便是草头王”的时代,一封轻飘飘的敕书,並不能为袁绍带来实际的俸禄、兵甲或粮草。

它唯一的价值,便是那金光闪闪的“正统名分”。

而这虚无縹緲的“名分”,却是如今天下群雄,特別是出身四世三公、极度重视门第礼法的袁绍,最最渴望的东西。

是他们粉饰野心、號令他人、攫取更大利益的遮羞布与通行证。

讽刺吗?

这满殿將相趋之若鶩、不惜代价也要爭抢的“空头支票”,对座位上这个徒有其名的少年天子而言,不过是需要耗费一点口舌的成本。

这“封赏”的权力,看似虚无縹緲,实则是他手中仅存的、为数不多的、至关重要的政治资本。

是他在这个乱世棋局中,唯一能用来交易、制衡、甚至……保命的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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