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敲窗声(第1页)
那阵风刮过河岸,带着水腥气和泥土味,吹得王强一哆嗦。空荡荡的。刚才还站在这里的林薇,像个被风吹散的影子,没了。只有她最后那句话,带着冰碴子,钉在他耳膜里——“他们来了。”谁来了?!王强猛地扭头,眼珠子几乎瞪出眼眶,疯狂扫视着河对岸那片黑黢黢的废弃厂房。破窗户像骷髅的眼窝,沉默地对着他。什么都没有。寂静。死一样的寂静。连刚才偶尔经过的车声都消失了。可他后脖子上的寒毛,却一根接一根地炸了起来。一种被什么东西死死盯着的、粘腻冰冷的恐惧感,像滑腻的毒蛇,顺着脊椎骨慢慢爬上来,缠紧了他的心脏。他看不见。但他能感觉到。“他们”……就在附近。操!王强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压抑的嘶鸣,几乎是连滚爬爬地转身,手里的铁盒和弹弓像是烧红的烙铁,他既想扔了它,又不敢松手,只能死死攥着,指甲掐进木柄里。跑!必须跑!他爆发出这辈子最快的速度,朝着来的方向,朝着有灯光有人声的地方,没命地狂奔。书包在背上疯狂拍打,肺叶火烧火燎,腿软得像面条,但他不敢停。路灯一盏盏亮起,昏黄的光线把他狂奔的影子拉长又缩短,扭曲变形,像个慌不择路的鬼。他不敢回头。总觉得一回头,就会看见什么无法理解、无法形容的东西,悄无声息地跟在他身后,甚至贴在他背上。一路冲进自家那条熟悉的筒子楼巷子,看到窗口透出的暖黄灯光,听到邻居炒菜的刺啦声和电视广告的嘈杂,王强才像是终于捞到一根救命稻草,腿一软,差点跪在楼道口。他扶着斑驳的墙壁,大口大口喘气,冷汗把校服彻底浸透,粘腻地贴在皮肤上。“强子?杵这儿当门神呢?”隔壁王婶拎着垃圾袋出来,奇怪地瞥了他一眼,“脸白得跟鬼似的,让狗撵了?”王强喘得说不出话,胡乱摇摇头,踉跄着扑向自家房门,钥匙对了好几次才插进锁孔。拧开门,一股熟悉的、混合着饭菜和陈旧家具的味道涌出来,他几乎是摔了进去,反手砰地一声砸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到地上,心脏还在疯狂地擂鼓,震得他全身都在抖。安全了……吗?“要死啊!拆门呐!”他妈系着围裙从厨房探出头,举着锅铲骂,“一回来就弄出这么大动静!洗手吃饭!”王强没应声,瘫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瞳孔没有焦距。手里的铁盒硌得他生疼。他低头,看着那个罪魁祸首。扔不掉。林薇说的。扔不掉,也毁不掉。这玩意儿像个寄生在他身上的毒瘤。还有“他们”……那些看不见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已经来了。就因为他用了这鬼弹弓?因为他支付了那该死的“代价”?王强猛地抬起颤抖的手,看着自己的掌心。就是这只手,拉开了皮筋,射出了那半块威化饼,那张一块钱,那个碎瓷片……这只手,偷了时间。害了人。一股冰冷的恶心感冲上喉咙,他干呕了几下,什么也没吐出来。“磨蹭什么呢!菜都凉了!”他妈又吼了一嗓子。王强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站起来,双腿还在发软。他把那个铁盒死死攥在手心,藏到身后,低着头快步穿过客厅,钻进自己的小屋,反锁了房门。“又锁门!一天天神神秘秘的!吃完饭再写作业!”门外传来不满的嘟囔。王强充耳不闻。他走到书桌前,像是放下一个点燃的炸弹一样,小心翼翼地将那个铁盒放在桌子正中央。他盯着它,眼神里充满了恐惧、憎恶,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被逼到绝境的疯狂。不能再用。绝对不能再用了。林薇的警告,垃圾桶里那撮灰白的粉末,河岸边那跐溜一下钻进骨头缝的寒意……都在尖叫着让他停下。可是……如果“他们”已经来了……如果这玩意儿真的扔不掉……那他怎么办?坐以待毙?等着那些看不见的东西找上门?王强猛地拉开椅子坐下,双手插进头发里,死死揪着发根,试图用疼痛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行。不能慌。他得搞清楚。搞清楚这弹弓到底怎么回事,搞清楚“他们”到底是什么,搞清楚林薇……她到底是什么人?她为什么知道这些?她最后那个眼神……那不是看一个变态跟踪狂的眼神,那更像是……看一个掉进了同一个坑里的倒霉蛋?王强猛地抬起头,目光再次落在那个铁盒上。恐惧依旧冰冷,但一股极其微弱的、不服输的狠劲,从32岁老混混的灵魂深处,慢悠悠地渗了出来。妈的。死都死过一回了。还能比弹弓崩脑壳更糟吗?他伸出手,指尖颤抖着,揭开了铁盒的盖子。那把木质弹弓安静地躺在里面。他死死盯着它,像是要把它每一个纹路都刻进脑子里。然后,他极其缓慢地、像是怕惊动什么一样,伸出手指,碰向了那光滑的木柄。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木柄的前一瞬——“咚。”一声极轻微、却清晰无比的敲击声,从窗户的方向传来。王强的动作瞬间僵住,血液唰一下冲上头顶又迅速褪去,脸色惨白如纸。他猛地扭头,看向窗户。窗帘拉着,外面是浓重的夜色。什么也没有。听错了?是风刮到了什么东西?他屏住呼吸,心脏跳得像要从嘴里蹦出来。房间里死寂无声。几秒钟后。“咚。”又一声。更清晰了。像是……有什么东西,用指关节,在不急不慢地、一下下地,敲着他的玻璃窗。:()死刑犯返校,班长喊我交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