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第8页)
果然很快地,天际的光芒迅速地膨胀,巨大的黄色光芒掺杂微红的亮泽,急速地升腾起来,没一会,像是火烧云般地蹿遍了整个天际。
就那么一瞬间,太阳真正地从天际升腾起来,圆润的边际却因为空气中的尘埃被拉扯得好远,由于刚下过雪,天空透澈得有些不真实,而太阳,竟然那么直接地展示在我眼前。
没有耀眼的光芒,太阳慵懒并且低调地散发柔和的光线,这样的雪后的清晨,依然是天寒地冻,并没有赐予大地和人类任何的温度。
我看着,却觉得好像是几百年前的光阴,一下子呈递到自己的面前,在双眸间急速地飞逝,那么一刹那,我竟以为自己是站在宇宙间,时间空间皆为虚妄。
“这就是雪后的日出,第一次看到吧?”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觉得没有什么话语可以形容此刻的心情,只是手下握得更紧点,更坚定点,也许感觉到了什么,顾宗琪拉着我,“去神社里看看。”
神社所有的建筑都被白雪遮盖得严严实实的,兴许还没有人那么早起,整个主殿和供奉殿都安安静静的,只有殿身上的朱红色在阳光的照射下有些熠熠发光。
神社拜殿旁有被称为水舍的净手亭子,难得还有一股细流涌出,用水湿了手,然后捐上香火钱,象征性地拍几下手,然后默默地祷愿。
顾宗琪拉着我的手,指着祈愿板告诉我,“一般来神社的游客都会把他们的愿望写在这些木板上然后留在神社,希望他们的愿望成真。”
我笑道,“你念书的时候也去过神社吗?有没有许愿?”
他起来,眉眼弯弯地生动异常,“去过啊,福冈的天满宫,是供奉平安时代的学者和政治家管原道真,据说可以保佑学生考试成功的。”
“还有呢?”
“富士山下的浅间神社,供奉的是富士神道神木花开耶姬,还有京都的稻荷神社。”
我撇撇嘴,“你还真迷信。”
“不是的,其实想要怀着一种感恩的心理祷告自己和家人,所爱的人平安幸福是件很美好的事情,即使生活残酷,也仍是要有这样美好的愿望是不是?”
他笑了笑,“我还去过奈良的春日大社,第一次许了愿望。”
我有些好奇,“什么愿望?”
顾宗琪欲言又止地笑了笑,目光投向天际,然后又看看我,“许了一个让我有段美好的感情的愿望,没想到竟然灵验了。”
恰好在这时候,安静的神社里,听见一声吱呀的开门声,木头的窗棂也被打开,穿戴整齐的住持看到我们有些意外,但是仍不慌不忙地用非常正式的礼节鞠躬致意。
顾宗琪亦还礼。
他们说了很多话,我一句也听不懂,百无聊赖的时候,往那些木板上看,日文是从中文衍生而来的,想要看懂不太难,这些都是祈祷家人身体健康,学业顺利,财富的愿望。
还有几个祷告爱情顺利的愿望。
太阳渐渐地强烈起来,阳光透过堆满积雪的树枝照射过来,落在地上有斑驳的影子,很大的光圈,好像要把温暖一并留住,整个神社漂浮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好似冰冷的绸缎,檀香的清冽,纤细的好像风吹就散的气息。
有一个穿着白衣红裙,好似动漫里面巫女打扮的日本女孩子,递给我一个木牌,只是指指那个祈愿板,笔画了一下,然后笑着跑开来。
手里握着毛笔,想了想,还是歪歪扭扭地写了四个字,“不离不弃”,然后悄悄地挂在角落里。
我凑过去,清清楚楚地看到他写的三个字,“不离不——”而最后一个“弃”还未完成。
屏住呼吸,然后看他落笔,提笔,黑色的墨汁渗透到木板里,那么坚定。
忽然幸福得很想流泪。
因为,我从来都没有碰到过这样一个近乎完美的男人,他会在过马路时候牵着我的手,用身体挡住车流;会在一台辛苦的手术下来之后,打电话告诉我,马上就回家等他吃饭;会在准备会诊时候一言不发一丝不苟;会在对待病人的时候,让人如沐春风。他是与众不同的,干净的,安静的,睿智的,平和的。他是我冬天里温暖的粗线围巾,夏天里清凉的黑麦啤酒,深夜伏案时的一杯锡兰,是我日复一日的梦想。
是我一辈子的骄傲。
彼时我已经记不得一些人一些事,可是那些人,那些事,总是温柔而坚定地陪伴在我身边,从未远离。
向日葵的花语是,沉默的爱。
一如那些年华中,他给我的守候。
我不记得他,但是他却爱着我,这份爱在逝去的时光中与日俱增,他说,一朵花的流年可以很长,在你的寂静中,饱满而壮烈地盛开,因为有爱,所以永远不会枯萎。
我遇见过很多人,始终与影子相依为命,然后我遇到他,我就像尘,变得很低很低,但是我多么欢喜,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我的梦里,和现实中,持续着他绵长的爱,临到眼,飞成诗句,于是我的寂静流年遍开花。
只要他在这里,只要我在这里,我们不紧不慢,一起走过每一个四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