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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盛夏的果实(第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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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的这种生活,总是惶惶不可终日。

电视里正在播放太太静心口服液的广告。

于是我忽然就很抽风地问旁边的帅哥,“你会不会睡不着觉?”然后觉得这句话有点指代范围太大的歧义,连忙解释道,“我是说你值班时候,手机开着,睡觉会不会神经紧张?”

因为我有轻微的神经衰弱,手机开着,永远没办法睡着。

他抿起嘴淡淡地笑,“肯定会紧张,但是没有办法,有时候自己知道自己是睡着的,神智还特别地清醒,还在等手机响,很痛苦的一种感觉。”

“但是还是要睡?”

他嘴角微微地翘起来,更加可爱的弧度,“是的,能睡着绝对不眯着,能躺着绝对不坐着。”

我觉得他说话好没幽默感啊,而且还挺自我陶醉的,效果却很冷,于是我真的不知道说点什么了,只好问,“你刚才做的什么手术?”

“肠段切除吻合术。”

依稀记得童若阡提过这个手术,那时候我问他这是什么东西的时候,他只是不耐烦地丢过一本厚厚的外科学,头也不抬地告诉我,“自己有兴趣就去翻吧。”

那本外科学,真的跟砖头一样厚实,而且很贵,我专业所有的书,除了现在看的诺顿英国文学选集,都比不上那本。

再加一本内科学,就天下无双了。

当时我只是翻了两页,发现都是各种各样闻所未闻的病,看得我完全没有头绪了,而童若阡显然没有打算告诉我的意味,我默默地把书放在他手边,开始干自己的事情了。

不是觉得隔行如隔山,而是这么简单地被打发了,这个人,还是自己的男朋友。

也许看到我眉头皱起来的样子,帅哥医生试探地问,“病人因为肠扭转需要做外科手术,想知道怎么一回事吗?”

我点点头,“想知道。”

上天可鉴,我是真的想知道,不是刻意跟这个帅哥医生搭话,虽然间接起到了这个效果。

他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拿出一个小本子,然后抽出一支笔,翻到最后一页,笔尖刚触到纸面,又停下来了,“能分清楚小肠的结构位置吗?”

我理所当然地摇摇头。

“肠道是消化器官中最长的管道,它包括十二指肠、空肠、回肠、盲肠、结肠和直肠,刚才的病人是因为乙状结肠扭转。看,就是这个位置。”

“扭转,顾名思义,以肠系膜为轴旋转,一般的话顺时针扭转360度以内,严重的可以转到360度到720度。”

这么厉害,那岂不是要绞断了,我暗自擦汗。

“肠扭转一般分为小肠扭转,和乙状结肠扭转,前者是青壮年,多位饱食后剧烈运动,后者是老年人,多有便秘史,特征为腹胀为主,这种病很危险的,死亡率达百分之三十。”

我托着腮看着他在纸上写写画画,然后用余光打量他,表情认真很有言传身教的做派,估计是给学生上课上得多了,讲话依然是慢条斯理的。

立刻就觉得他性格一定是温吞的白开水,波澜不惊。

最害怕这种性格的人,会较真,有时候还很烦人很聒噪,好脾气得让人吵不起架来。

他浅浅地讲了一下,然后问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我是都听懂了,可是我真的很想问他,你干吗跟我讲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啊,我现在都开始害怕自己不小心就挂掉了,而且你不值班么,那么悠闲地跟病人家属搭话。

医生不能招惹病人,可是能不能招惹病人家属,是个严肃的话题。

我正胡思乱想呢,我爸那边喊我,他问我我们学校有没有好的心理咨询老师,他觉得喻璐的抑郁症和自杀,需要找一个更好的心理咨询师。

我告诉他我学习有一个心理咨询大师,对本校学生免费,对外人一小时收费三千,我爸眉头都没皱一下,要了电话就给秘书指派任务。

看了躺在**安睡的喻璐,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觉得她是克星,是煞星。

用来克我爸妈的,跟我无关。

我回到原来的座位上,那个帅哥顾宗琪医师正在本子上圈圈画画随意地涂鸦,我忽然就沉默了,然后我说,“可是我真的有些希望有些人,从来没存在过。”

他明白我的意思,一定明白。

在你最难受的时候,有一个人聆听,然后跟你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好过把痛苦永无止境地沉默地深埋。

我又说,“我是不是挺坏的,心肠很毒辣?”

然后我看着他没给他回话的时间,又说,“你怎么还没回普外科,你们应该在桥二楼吧。”

他还是不说话。

于是我悲哀地发现,我干吗要说那么多话,我现在不是应该坐在这里等帅哥医生来安慰我受伤的心灵吗,为什么我好像在乞讨别人的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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