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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去年今日的记忆(第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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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轻轻地闭上眼睛,小声地说,“夕夕,我想睡一会,不早了,你先回宿舍吧。”

我悻悻地“哦”了一声,“那我走了,明天来看你。”

乳白的灯光下,他的脸色有些虚妄的透白,眼睛紧紧地闭起来,睫毛有些颤动,像是一只受惊的蝴蝶,我看得觉得难受,连忙匆匆地告辞。

任之宁送我回宿舍,一路上我们话很少,也是他问我答,对他,我总是有一丝的芥蒂,站在宿舍楼下告别的时候,他忽然问我,“夕夕,你有男朋友吗?”

我顿了一下连忙否认,“没有,还没有。”

他笑起来,圆润的眼角又变成那种斜飞向上的,昏暗之中影绰绰的看不真切,然后他顺手摸摸我的头发,“早点睡觉吧,别想太多。”

他的手心有些冰凉,我模模糊糊地应了一声“哦”就钻进了寝室。

第二天早上我打了个电话给秦之文,没人接,我发信息跟他说我要东华医院看他,很久才有回复,“夕夕,刚才办理出院手续的,没看到,我没事了,马上要出去一趟。”

我顿时就火了,“你要不要命啊,回去给我躺着!”

“嘿嘿,没事没事,夕夕你真是唠叨得跟八十的老太婆似的,我跟二哥在一起呢。”

想起任之宁那副大智若愚的样子,秦之文由他照看我没来由地放心了,“那你好好照顾自己,我去上那个该死的翻译课了。”

宅女的日子就像千篇一律的书页,每天百无聊赖地翻过去,依旧是一样的内容,睡觉吃饭上课看动画片混坛子。

那些藏在阴影中的玩笑,人生的悲剧,会时不时地跳出来捉弄一下世人。

那时候我正在看超级搞笑的动画片,却意外地接到了家里的一个电话,内容让我大吃一惊,甚至有些麻木的痛感,我奶奶直肠癌腹腔内广泛转移,已经快不行了。

只是六月的天,中午的太阳都耀眼得让我一阵眩晕,我想到奶奶慈爱的眼睛,会眯起眼睛叫我小夕,会在夏天给我煮甜甜的绿豆汤,在院子里看我和秦之文玩闹,还有那一堆散落在水池上的纸巾,暗红的,重重叠叠的在眼前让我不住地眩晕。

来不及想太多,我抓起钱包穿上鞋子就往东华医院的楼二的普外跑去,连电梯都没来得等,直接冲上去,刚从逼仄的楼梯口进去,就看见我爸和叔叔几个站在门口,还有普外的主任,和几个白大褂的医生,都穿着短袖,除了一个很高很瘦的背影,穿着淡蓝色的条纹衬衫,齐耳的短发熨帖的垂在耳后,脸微微斜侧,我看见那双熟悉的眼睛。

对哦,我忽然想起来顾老师也是在普外的。

刚走上前,就听见我爸爸喊我,“你来了啊,奶奶在病房里,你去看看吧。”

我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腿都在打颤,连忙冲过去,病**奶奶消瘦的面容,手上打着点滴,身边一大堆仪器,滴滴答答地闪着,我的心,也重重地跳着,她沉睡着,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那样的安详好像永远不会醒来一样。

我默默地退出来,一群人熙熙攘攘地走出去,进了电梯里,没人注意到我一个人慢慢地顺着墙壁蹲下去,一瞬间,我不知道哪里可以有个地方给我钻进去。

然后闭起眼,用沉睡来麻痹自己,一睁眼,恰好千帆过尽,春暖花开。

刺眼的阳关在我的眼前兜兜转转的,落下明晃晃的斑纹,我看到一片诡异的光亮,圆圆的,像是恶作剧般的在我眼前的地面上晃动。

一抬头就看见反光的表面,还有顾宗琪的脸,微微皱着眉头,轻声地问,“你怎么了?”

“脚软了,一口气跑过来的。”我没好气地回答,“你干吗?”

他“呃”了一下,表情有些傻的可爱,“我以为……你哭了……”

“人都是有生老病死的吧,走到这个地步也是无可奈何的,我能怎么办?”我艰涩地扯扯嘴角,“只好劝说自己,这是天意,哭又有什么用呢?”

“那个,你……站起来好不好?”

我咬了咬嘴唇,腿下一使劲,可是蹲的太久了腿都发麻了,一时没站稳,一伸手一下子扯到他衣服上,就听“咯哒”一声清脆的响声,“劈啪啪的”一颗小巧的纽扣在光洁的地面上,打了个圈,安安静静的再无声息。

就像人的命运,被扭转了一下,再也回不到原来的轨迹上。

只是我很好奇,为什么我看着顾宗琪被我扯坏的衬衣,露出白净的皮肤和坚实的小腹,会想到这么深刻的哲学问题。

“对不起,我腿麻了。”

好像是五月傍晚的晚霞,轻纱缥缈的红色,在他白皙的脸庞上一闪而过,我还死死地不放手,“对不起啊,顾医生,我失手了,误伤了。”

觉得稍微好了一点之后我一瘸一拐的帮他把那纽扣拾起来,还有细小的断线头留在上面,我在他身上比了一下,“这样吧,顾医生,我帮你缝起来好了。”

我干爸抽屉里有针线包,他这个人做事比较粗鲁,脾气很坏,扯掉扣子是正常。

他微微一愣,脸庞上似乎又要有绯红飘过,于是我很正经地解释,“不是,你不用脱衣服,隔山打牛我还是会的。”

然后我想想又补充了一句,“放心,我对你没兴趣,不会偷看的。”

总算是和谐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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