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流血的祭祀(第2页)
干护在郡府里候了很久,南郑郡守杜越和郡簿才出来见干护。
杜越手里拿着沙亭的关牒,“失期了一天。”
干护心里暗自恐惧。蜀军治军严厉,他已经亲眼所见。失期当斩,可能晚了这么一天,南郑的郡守就要按景律处置沙亭亭民。
干护跪在地上,把路上遇到的波折说了。请求杜越饶过,他们在后期,一定加紧速度,赶到巫郡。
“我不杀你们,”杜越把关牒还给干护,“但是你们出了南郑,不要去益州,而要改道西边官道,进青城山,不用去巫郡了。”
“是圣上下了旨意吗?”干护知道沙亭入巫郡充军的命令,只有圣上才有权力改变。
“是大王的命令。”杜越的口气虽然不严厉,但也并不随和。
“可是……”干护还在迟疑。
“到了汉中,”杜越说,“一切都要听从蜀王。要么论景律失期,要么听从蜀王令,没有别的选择。”
杜越说完,就匆匆离开。他对沙亭亭民并不关心,只是勉强与干护见上一面。
干护知道,郡守正在调遣士兵,他没有空闲理会沙亭亭民的去向。
干护没有违抗的理由。南郑的郡簿告诉干护,休息一日后,出南门。向青城山进发。然后郡簿把干护送回马场。
干护明白,区区几百名沙亭百姓,在南郑郡守的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干护正在感慨的时候,南郑郡簿竟然给他们送来了两车干粮,并且给沙亭百姓每人一件蓑衣,这让干护十分意外。
第二日,干护率领沙亭亭民到了南郑南门城外,才知道为什么郡簿赠送蓑衣给他们。天降大雨,而南城之外,还有三个方队,都是跟沙亭百姓一样的平民,都穿着蓑衣,看来他们都要一起奔赴青城山。
蒯茧在干护的身边,指着同行的方队,依次数说:“最左边的人肤白高鼻,黑发卷曲,他们是抵族人;中间的与我们汉人无异,只是身材高大,他们是揭族;靠右的身材矮小,应该是南蛮。”
干护正要问蒯茧这些人的来历,南城门里快马跑出一队骑兵,指挥四个方队的百姓上路,走上了西南方向的官道。
沙亭百姓在队伍的最后,前面是蒯茧所说的南蛮方队。
雨下得比在香泉台的时候更大,干护对山魈的恐惧仍旧盘踞在心中。不过干护看见蜀军军容威严,以及南郑市面稳定,知道自己的担忧是多余的。
只是不知道蜀王命令他们去往的青城山,会有什么事情等待着沙亭百姓。沙亭亭民,以及揭族、抵族、南蛮四个低等民族,被蜀王迁徙到青城山的目的是什么?
沙亭亭民,从南郑走到灌郡,用了十六天。本来的期限是九天,只是因为整个行程中大雨瓢泼不断,即便是汉中到蜀地之间道路通畅,也大大影响了行期。好在蜀地并没有严格遵守大景的律法,对百姓相对宽松。
干护知道亭民的生命没有威胁。
在西去的路上,干护看见了一批又一批的蜀军,朝着南郑进发。现在即便是干护也开始相信干奢的判断了,蜀军不是去攻打凤郡,而可能是要去攻打更大的城市长安。
干护和干奢已经见识过了南郑的雄伟,而蒯茧告诉干护,相比长安,南郑几乎就是一个偏乡僻壤的村寨。
长安不是几千人能攻破的城郭。唯一让干护和干奢无法理解的是,雍州的山匪竟然能把长安占据。这一点的确匪夷所思。
四个隶属不同民族的队伍,在行进的道路上几乎没有交流。揭族和抵族的队伍在前列,由于这两个民族一直不被汉族当作常人,近乎于牲畜相待,所以这两个民族的人丁,都非常沉默自卑。
而南蛮和沙亭的亭民,一个是当年巴王僰人后裔,一个是泰朝遗民,在大景的地位稍高,与匈奴地位一致。至少他们被大景上下当作人来对待。
因此南蛮这一支队伍的首领牛寺,在行进的路上第二天,就主动找到干护,相互攀谈。
牛寺是一个身材短小精悍的年轻人,皮肤黝黑,五官粗大,这是巴人明显的特征。牛寺告诉干护,他和他的乡民,被蜀王从巫郡迁徙到青城山,言语之间,也在询问,去往青城山到底有什么目的。
当干护听到巫郡二字,立即询问牛寺:“巫郡是否还是由当年须不智牙部匈奴后裔镇守?”
牛寺立即恨恨地回答:“如果我有一天能带领乡民返回巫郡,一定将那些北方的匈奴贱民斩尽杀绝。”
干护听了不敢再问,可以想见,巫郡的匈奴骑兵署对待本地的土著,手段必定残酷无比。当然这也是泰、景两朝,以戎治蛮的一贯手段。
牛寺是一个热情并狡黠的人,他对干护一直尊敬有加,而对揭族和抵族的首领,毫不搭理。在牛寺眼中,干护和他才是同一类人。
第十六天,到了灌郡,距离青城山只有一天的行程。
大雨造成的蜀地山洪,在灌郡汇集,但是灌郡的水利工程当世无双,无论多么大的洪水,都被鱼嘴分配,散入到蜀地的各个水渠之中。
当干护到了灌郡,就知道了他们到青城山的目的。
他们是来做民伕,修建高台。
灌郡以南,青城山下,一个巨大的高台正在修建,高台已经建造了离地四十丈高,无数的民伕从四面八方运送木材到青城山,可见高台仍旧还在修建之中。
揭族、抵族、南蛮、沙亭四支队伍,被灌郡的郡守安排在李冰庙旁休整,第二日清晨,就要去往青城山下修建高台。
到了夜晚,干奢与徐无鬼站在灌郡的江边,看着黑夜里浩浩****的江水滚滚而来,又驯服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