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第2页)
等莲心回到承乾宫,已经夕阳西坠。出宫一趟,仅是贡院就让人大开了眼界。科举考试是朝里面的大事,想他不顾疲劳亲自出宫探访,却并未进贡院询问那些负责阅卷的官员,只是到保和殿大学士张廷玉的府上走了一趟,可见其间机关暗藏。她是女眷,并不方便一并进去,就留在马车里面等。足足一个时辰,直到苏培盛撩开幔帘他重新坐进来,脸上凝重的神色,却像是得知了什么更加不好的消息。
夕阳橘色的暖光投射在地面上,空气有些凉,莲心紧了紧身上的大氅跨进殿门,却发现玉漱已经在内殿里面等着了。
“莲……”后面的字还没等吐出来,就生生咽了回去。玉漱瞧见一侧奴婢瞪过来的凶煞目光,尴尬地低下头,敛身拜了一下,“奴婢拜见熹妃娘娘,娘娘吉祥。”
莲心一怔,转瞬,脸色一下子就沉了。可她并不是个能随便发出火气的人,按捺下心里的不悦,朝着殿里的奴婢摆手,示意都下去。等宽敞的寝殿里只剩下她们两个,莲心上前拉住玉漱的手,眼圈却是先红了,“对不起,我差点就连累你了……”
那晚她为了帮自己逃出宫去,偷了封秀春的腰牌。如果当时不是恰好冲撞了圣驾,机缘巧合下又被封妃,首当其冲受连累的就是玉漱。私放犯人,轻则是发配,重则就是砍头的罪责……平静下来的这几日,她无时无刻不在悔恨自己的鲁莽,倘若真是因此害了她……
“我都是心甘情愿的。”玉漱听到这话,鼻尖冒出些酸楚,直摇头。
莲心握着她的手,轻柔着嗓音道:“进殿里面来吧,好么……”
玉漱复杂地抬眼看她,咬着唇,却是一声也不吭。须臾,红着眼睛道:“是太妃娘娘让我过来的,马上我就要去寿康宫了。太妃娘娘说她身边缺一个体己的人,觉得我贴心,就让我过去跟着她。”
莲心一滞,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寿康宫……事到如今,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应该以什么样的心情面对那位年迈的老妇、他的额娘。曾经,是她亲手将他和自己拆散,而今,她哪里是要找体己人,分明就是要用玉漱的身家性命,来作为牵制自己的一块王牌。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莲心眼角一湿,眼泪滑落了下来。现如今自己高居在承乾宫,高床软枕、锦衣玉食,却要让她去寿康宫里面做伺候主子的奴婢,“我现在就去求太妃娘娘,哪怕是放你出宫也好……”
“莲心!”玉漱在身后一把拉住她,苦涩地摇头,“没用的,勤太妃既然打定了这个主意,怎么会听你的呢?更何况,只有我在寿康宫里面,才能保证她对你的安心啊!”玉漱说罢,伸出手,轻轻抹掉莲心脸颊上的泪,“没关系的,我说过的不是么?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虽然以后不在一个殿里面,但你也可以经常去看我。太妃娘娘也说过,会给我充分的自由,我也可以随时来看你……”
莲心哽咽了一下,止不住的酸楚从心里涌出来——身如浮萍、命若柳絮,说的就是宫中人的命运。晋封为妃又如何?仅仅是想要保护身边的人不受到伤害,这一小小的心愿都无法办到。
“我钮祜禄·莲心发誓,一定要在这宫里面坐得比任何人都高、比任何人都要尊贵,再不会让别人轻易踩在头上,不会让别人决定生死!”
第五章疑心生暗鬼
(1)
这次负责春闱的主考官,正是保和殿大学士、同时身兼吏部尚书的张廷玉。为官清廉与否尚不可知,只是为人谨小慎微,一贯谨守“万言万当,不如一默”的处世态度。曾深受先皇器重,为官至今已历两朝而不倒,当今圣上甚以为其“器量纯全,抒诚供职”,赞其是大臣中最得力者。
享有如此赞誉的重臣,被引以为肱骨,全权负责此次贡院的会试。然而出了这么大的事端,不禁急得心火上冲,不久就病倒了。在他卧榻之前,却是查到在京城中有一处甚是隐秘的地点,专门买卖殿试的考题,其神通广大让人震惊。
按照朝中规矩,举人通过会试后,可以当作候补官员,已经有资格做官。但每年闲置下来的官职空缺却极为有限,因此举人为官少之又少。僧多粥少,大多数考生都盼望最后能顺利进入殿试,成为天子门生、钦定的进士,就可名正言顺地做官了。那些凭借徇私舞弊进京赴试的人,倘若不想竹篮打水,只能通过疏通关系或是买卖考题,也许还能有一个进入殿试的机会。
东城考生驿馆里面,考生们四散在各处温习功课。驿馆里的管事奴才走进来,先是四处打量了一眼,看到其中穿着光鲜名贵的、桌上伙食好的,就递上一份帖子,点头哈腰,极尽讨好之能事。
这一日,赵福东拿着厚厚一摞名帖进来,扫视了一圈,却是无甚收获。其实真正出身好、底子厚的举人都悉数住到客栈去了——上等房,单独的居室,清净不受打扰。又或是在京城包下一个院落,独门独院,更是显出家世不凡。能住到驿馆里的,大多没什么家世可言,只不过是大浪淘沙,淘到一个是一个。赵福东闲闲地扫过去,却是在一张小圆桌前顿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