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第2页)
等莲心回到家里时,纽祜禄·凌柱依然昏昏沉沉,神志不清。回春堂的大夫开过方子,莲蕊照着抓药、熬药,却是喝了就吐,根本喂不到口中。瓜尔佳·雪心脚不沾地照顾了一下午,凌柱在被褥里捂出了一身的热汗,折腾了几个时辰,总算能够安稳地睡过去。
大夫说,是气鬱所致。
常年的情志抑鬱,导致肝失疏泄,气血不畅。若久鬱不解,则气滞血淤,成啯瘕积聚。譬如诸多不得志的书生,迂儒拘谨,横念此事无以自明,轻则气病及血,冲任不调,重则却是会因鬱结发病而死。
母女三人都吓坏了,片刻不离地一直守了两日两夜。凌柱才从最开始的频频呕血,到后来的昏沉嗜睡。隔日,半夜里已经不再梦呓,汤药也能喂下去。这样直到第三日的晨曦,情况终于有了些好转。
此刻,辰时刚过,满院的雾霭早已散去了。苑中的几株桃树,轻薄的花瓣沾染了露珠,在风中簌簌颤动,一丝丝澹澹的花香顺着窗櫺飘进来,令人心旷神怡。
莲蕊披了件外衣,伏在桌桉上,已经疲惫地睡着。瓜尔佳·雪心在铜盆里拧了毛巾,敷在凌柱的额头上,转身抽回手,裙摆被一把轻轻地握住。
"老爷,你醒了!"
凌柱醒了,昏睡咯血了两昼夜,悠悠转醒的一刻,睁开眼皮,一眼就看见了瓜尔佳·雪心那憔悴而苍白的面容--红肿的眼睛,深陷的眼眶,此刻却因他的清醒,惊喜得又淌出泪来。
"雪心,是我对不起你们……"
他心里一酸,扶着身下的床榻,就想支撑着坐起来。然而大病三日,水米未进,哪还有力气?刚一使力,就虚弱地倒回去。
雪心急忙过来搀扶。
"没用,我竟然是如此的没用!"凌柱闭上眼睛,有泪水顺着眼角落下。
"老爷,你不要这样,"瓜尔佳·雪心的眼圈又跟着红了,却硬生生地将眼泪逼了回去,抹了抹眼睛,朝着他露出一个笑脸,"这麽多年都熬过来了,何必要在乎现在一时。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好好地过日子,只要都平安健康,还有什麽是不能捨弃的呢!"
"雪心,我不甘心!"凌柱躺在床上,一隻手死死地攥着被褥,另一隻手激动地敲打着床板,"十多年寒窗,十多年苦苦等候,至今却连一介正品官职都轮不上!这些不都说,只这一次,竟然连累到我们的莲儿,冒着那麽冰冷刺骨的河水,好不容易采来珍珠,却因为我的无能,一併损失!让我情何以堪,又有何面目再苟活于世?"
"老爷--"
"阿玛!"
瓷器摔碎的声音,伴随着几声惊呼和哭腔。纽祜禄·莲心端着药碗踏进屋苑,看见的就是凌柱捶胸顿足,捡起一块摔碎的茶盏,要割腕的一幕。
瓜尔佳·雪心吓坏了,扑过去抢,却不慎割伤了手指。莲蕊从睡梦中惊醒,来不及明白发生了什麽,就看见额娘用流血的手死死地攥着阿玛的胳膊,鲜血蹭在了衣襟上,染开大片的嫣红。
纽祜禄·凌柱随之愣住,过了好半晌,既愧疚又心疼地抱起妻子大哭起来。
"请问,是纽祜禄大人的府宅麽?"
就在这时,屋苑外,忽然响起一道叩门的声音。
屋里乱作一团,满地碎瓷片,汤药洒了,连被褥都被扯拽下来,纽祜禄·凌柱和瓜尔佳·雪心泪眼蒙矓地抬起头,已然不知今夕是何夕。莲心歎了口气,赶紧让莲蕊去开门,自己则随后踏出屋苑,一併将几扇门窗都掩上。
府门外,站着三个小厮模样的人。
模样很陌生,却极是恭顺而知礼,修身挺直,举手投足间,都并非一般市井人家的随扈可相比。
"你们是--"
纽祜禄·莲蕊歪着头,疑惑地打量着他们,却见其中一个礼貌地朝着她行了个礼,然后拿出一个蒙着红呢软布的託盘,交到她手里。
"我家主子吩咐奴才们将这盒子交还给纽祜禄大人的长千金。"
託盘里,安置着一枚漆墨锦盒,描绘着鸱吻的纹饰,奢贵而典雅,一看就是皇家之物。莲蕊年轻单纯,不谙世事,就这样在三人面前心急地打开来看,盒子里面,赫然是用金丝银线固定着的一颗莹润硕大的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