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蛊(第2页)
桑竹问,声音有些急,“况且就算知道他在哪儿,姑娘又怎好去寻他?他可是、可是……”
——可是六年前那桩巫蛊逆案的罪魁祸首!
大宣立国之初,外有强敌环伺,内有外戚干政,可谓孱弱不堪,直到先帝上位,南征北战,肃清寰宇,方才将有了如今的盛世安宁。
怎奈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
没了朝廷内外的威胁,圣明如先帝也逐渐懈怠,开始求仙问道,沉迷于不死之法。
不管是符箓还是丹砂,只要能助他长生不老,他都不妨一试。
甚至还效仿黄帝,兴建柏梁台,以接引神仙下凡。为了吸取天地灵气,还在台上立了一尊高二十丈、大十围的金铜仙人像,手托承露盘,收集每日晨间的露水,和玉屑一块饮用。
而那些能够给他提供“仙方”的方士,更是被他推崇备至,封侯拜将,位极人臣。
解百愁便是那时候,被卫太子推举入宫的。
他因着用蛊虫帮先帝治好多年的顽疾,先帝对他比对任何人都器重,不仅加封他为“乐天侯”,享邑两千户,还许诺,只要他能制成长生不老蛊,便将公主下降于他,赐黄金十万斤。
朝臣见了他,也要三跪九叩,以师礼相待,可谓贵震天下。
可后来,就是这个位极一时的“解仙师”,伙同卫太子给先帝种下六爻蛊,弑君篡位,事败后,还发动兵变,意图逼宫。
长安一夜间沦为炼狱,十余万人死于屠刀之下,鲜血三日不曾绝断。
先帝震怒,下旨肃清东宫。
卫太子自尽,妻子儿女尽数伏诛;
他的母亲卫皇后,自缢于丽正殿,尸首随意丢弃在乱葬岗,供野犬啃食,不得入皇陵;
连他的母族,靖安侯卫氏,也被褫夺爵位和兵权,夷诛九族;
解百愁虽成功逃脱,可远在西南边境的药王谷,却惨遭朝廷围剿,彻底消弭于江湖中。即便有弟子侥幸活下来,也都隐姓埋名,再不敢以药王谷子弟自居。
便是如今新朝确立,格杀解百愁的海捕文书,也未曾撤下。
与他有牵扯的人,亦同样以谋逆罪论处。
这节骨眼去找他,无异于自寻死路。
柳归雁也知自己这想法有多冒险,可现在,她还有别的选择吗?
“走一步看一步吧。”
柳归雁道,“先拜托桑大夫帮忙打听着。横竖这些年,他也一直在寻找流落各地的药王谷弟子。能寻到那位解前辈自然是好,若找不到,咱们再想其他办法,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法子的。”
桑竹点头,知道是这么个理,也不再多废话,拿着长瓢就风风火火往浴房外去,“我这就给义父写信。”
走到一半,她又折回来,看着柳归雁道:“那在找到那位解前辈之前,姑娘打算怎么办?这蛊可是每个月都会发作的,总不能每个月都去找男人吧?”
柳归雁一噎,眨眨眼,沉默下来。
每个月都去找男人……倒也不是不行。
贞洁名声什么的,她早已不在意,活下来比什么都要紧。只是这相思蛊终归是个把柄,不好让太多人知晓,否则被有心之人利用,她少不得还是要步前世的后尘。
可若不去找人,她又该怎么忍住这蛊毒的折磨?
它可是会一次比一次厉害的……
柳归雁揉着额角,一阵头疼。
桑竹也跟着犯愁,抱着长瓢坐在小杌子上,脸皱得像个小老太太。
忽地,她似想起什么,凑到柳归雁面前,好奇地问:“今夜帮姑娘解蛊的人是谁?倘若是个靠得住的,姑娘不妨去寻他商量,在咱们找到解前辈之前,就都由他帮忙,如何?大不了再给他点银钱,横竖亏不了他。”
柳归雁睫尖一颤,脑海里不受控地浮现出寒玉冰榻上的画面。
汤泉水明明已经泛凉,这一刻却没来由地开始灼人,仿佛他炽热的嘴唇,一遍遍环抱她柔软的腰肢,一寸寸盘吻她纤薄的背脊,缠着她脖颈,咬着她耳垂,在她呼吸即将被吞没的一刻,妖冶又阴湿地勾笑哄诱:
“还要吗,蛮蛮?”
柳归雁慌慌闭上眼,人还在浴桶里坐着,心却被小鹿撞上云霄,久久不曾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