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第2页)
这双手给周明敷过药,粗糙的指腹按着年轻人后腰的伤处;给诗宁熬过汤,切山药时故意把片儿削得薄如蝉翼;现在却因为一个不该有的念头微微发抖,木杵撞在石臼上,当的一声。
窗外的知了突然尖叫起来。老王抹了把脸,掌心湿漉漉的,分不清是汗还是药汁。
二月底的清晨,产房外的走廊还浸在灰蓝色的光线里。
周明贴着冰凉的墙壁,掌心全是汗。
他盯着产房门上那盏小小的红灯,突然听见一声啼哭——清亮的,像一柄小银勺当地敲在玻璃杯上。
周明扶着腰,一步一步挪进产房,他的视线越过护士晃动的肩膀,落在产床上的诗宁身上——她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头发黏在额前,嘴唇咬破的地方凝着暗红的血痂。
诗宁……他嗓子哑得不像自己的声音。
诗宁转过脸,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汗珠。她虚弱地笑了笑,嘴角的弧度让周明心脏狠狠一缩。
看看她。诗宁轻声说,目光移向护士怀里那个小小的襁褓。
护士将婴儿轻轻放在诗宁胸前。
新生儿粉红的皮肤上还沾着胎脂,像颗刚剥了壳的荔枝。
她突然打了个喷嚏,皱巴巴的小脸拧成一团,又缓缓舒展开来。
贝贝……周明伸出颤抖的手指,碰了碰婴儿的手背。那五根细小的手指突然张开,紧紧攥住了他的食指。
她认得你。诗宁的声音带着疲惫的温柔,在肚子里就总踢你的手。
周明俯身,额头抵着诗宁汗湿的鬓角。产床边的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混合着婴儿微弱的呼吸。
疼吗?他问,手指轻轻抚过诗宁手腕上的淤青——那是她用力时被床栏硌出的痕迹。
诗宁摇摇头,突然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脸颊上。周明感觉到掌心一片潮湿,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
值得。她闭上眼睛,嘴角却扬得更高,我们的贝贝……
婴儿突然发出小猫般的呜咽,诗宁立刻本能地调整姿势。这个动作牵动了伤口,她倒吸一口冷气,却还是熟练地将孩子搂得更近。
窗外,风撞击着玻璃。
周明看着妻子怀里那个皱巴巴的小生命,恍惚间觉得整个世界都在重新排列组合——从此以后,所有的痛苦与欢欣,都将以这个襁褓为中心,一圈圈荡漾开去。
贝贝的满月宴设在小区门口的福满楼。
宴会厅满屋的亲朋好友,老王也受邀来了。
诗宁穿着胭脂红的旗袍,产后正在恢复的身段比从前更丰润些。
她抱着贝贝站在窗边,阳光透过纱帘勾勒出她侧脸的轮廓。
老王端着酒杯站在角落,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老王!周父热情地招呼,别光站着,来给贝贝送祝福啊!
老王如梦初醒,慌忙从口袋里摸出个红包。
走近时,他闻到了诗宁身上特有的味道——哺乳期女人淡淡的奶香,混着些许汗水的温热气息。
他的手指擦过诗宁的掌心,像被烫着似的缩了回来。
长、长命百岁。他结巴着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诗宁微微抬起的腿上——旗袍开衩处,隐约露出肉色长筒丝袜包裹的雪白长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