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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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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倒流,就像一条回溯的河流,不变的只有那个翡翠,始终那么明净碧绿,柔和温润。直到时间回溯到某个节点,在精巧的小凿子下,翡翠渐渐变成一块不规则的绿色块状,细微的石头粉尘慢慢回到翡翠表面,一点一点填补,直到完全成为一个普通的原石,原石普通的灰色表面,让这块石头看起来丝毫没有特异之处,在石头下方,一个整齐的断面,才能看出来这个石头被人用工具处理过。时间的长河继续慢慢向着起点回淌,另一个相同的普通砾石,有着一模一样的断面,在一个小巧钢锯的切割下,两个普通石头的断面连接起来,丝丝入扣,没有任何的差错。。。。。。一块完整的茅石放在柔软的绸布之上。这块石头在世间的任何地方都能看到,实在是没有任何奇异之处。

民国某年,吉日。

重庆一座老宅内。大厅站立着几十个乡绅和商人,他们静静呆立,看着大厅中央。

楚守正看着绸布上的石头,一个工匠正在用钢锯慢慢切割这块石头。工匠每来回拖动一下,楚守正的心脏随之剧烈搏动一次。钢锯已经嵌入到茅石三分之一的部位。楚守正并没有看到自己所期待的绿色光芒散射出来。

工匠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看向楚守正,慢慢摇头。

“不需要,继续开。”楚守正对着工匠说道。

“哥,停下吧。”站在身后的楚守元对大哥说道,“现在还能值五千大洋。”

楚守正抬起手,摆了摆。

工匠继续切割。钢锯已经切割了茅石的一半。所有人都发出一声叹息。楚守正和他们一样,知道大势已去。

大厅里的气氛凝结,死一般的寂静。

“哥,停手吧。”

楚守正一言不发,眼睛凝视着那块即将完全切开的石头。

旁人已经开始窃窃议论,楚守正听到一句话的时候,心若死灰,“楚家当家的这次真的走眼,楚守正输了。”

茅石终于一分为二,结局已经不再出乎众人的意料,这就是一块普普通通的石头,断面上没有任何水色,甚至连一丝参错的条纹都没有。只有灰扑扑的石面。

楚守正茫然地看向站在身边的楚守元,脸色苍白。楚守元一脸颓丧。楚守正把头转过,死死盯着那两块分开的石头,跪倒在地,双手撑在绸布两边,一滴滴鲜血从楚守正的鼻孔里滴落下来,滴到两块不值一文的砾石上。

楚河从北平匆忙赶回重庆,走到家不远处,就看到门口挂的白幡。叔叔楚守元正站在门口,看见呆若木鸡的楚河,叔侄二人相互对视。

“还来得及送你父亲最后一程。”楚守元招呼下人拿来孝服给麻木的楚河披上。

“不是病重吗?”楚河直到父亲下葬之后,站在坟前,才说出第一句话。

“怕你在路上有闪失。”楚守元说道,“千里迢迢的,不敢告诉你。”

楚河回到家中,母亲正在房间里焚烧纸钱。

“他们不让我去。”母亲低声说道。

楚河还不能接受这个现实,自己在北平念书,突然就得到了父亲病重的消息,当自己回到家里,一切都已改变。

楚河默默跪倒母亲身边,陪着母亲,把纸钱一张张放进火盆。

楚守正死后“五七”,楚家大小上下忙碌不堪,仪式的声势不弱于葬礼当天。

楚河把安顿母亲休息,站在床前,对母亲说道:“我不会让楚家成为旁人的笑柄。”

“你父亲希望你念书,不想让你当一个珠宝买卖人。”母亲虚弱的说道。

楚河正要反驳,木门的轻轻敲了两下。

“大少爷,去中厅,老爷们都等着你。”是管家老徐。

楚河对着母亲说道:“妈,你放心,我不会让父亲失望,我会让楚家挺过这一关。”

楚河随着老徐走到中厅,中厅整齐的坐着楚家的族人。坐在最里处的是,楚家另外几房的长辈,靠外的是相对年轻的楚家子侄,这里面楚河有的认识,他们大部分也是重庆的商贾人家,其他不认识的,看样子风尘仆仆,是从成都或是万州、广元、绵阳来的亲属。

楚家是个大家族,同治年间就在成都发迹,楚守正、楚守元的父亲从成都离开,独自在云南做翡翠和珠宝生意,辗转到了重庆安家立业,在重庆珠宝行当,几十年就成为重庆屈指可数的大珠宝商。

到了楚守正和楚守元这一代,楚家如日中天,坊间传言,楚守正继承了他父亲的一个能力,眼睛能透过石头,堪透石头里的物事。所以楚守正和他的父亲一生赌石十数次,从未失手。

但是现在都已经过去,楚守正这次输了,关于楚家的传言,不攻自破。

就连楚河也已经感觉到,楚家已经不复以往。表面虽然在勉力维持大家景象,私底下,楚家已经大伤元气。楚守元已经遣散了不少下人,楚河心里清楚,楚家已经入不敷出。

楚河慢慢踱步走到中厅里,挨着叔叔楚守元站立。

这是楚家的家族议事,都是各房的男丁参与,楚河知道,这次议事,就要让自己成为重庆楚家的当家,自己是长房独子,没有任何争议。

楚河看着楚家的族人注视自己,心里想着,自己的人生道路,就此转折,求学之路已经无法在延续,自己要背离父亲的期望,来承担家族的责任。

楚河心里紧张不安,内心期待着自己作为一家之长的那一刻,但是北平的那一帮志同道合的同学,从此就要各自走向自己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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