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第3页)
他过来的时候奥古斯塔斯正把子弹压上膛。豌豆眼从岸边向外窥视了一下,看见印第安人已经在远处停下来。他们很多人下了马,站在马后面,用马做掩护。
“打死了几个?”他问。
“不多,三个。”奥古斯塔斯说,“咱们面对的是一伙聪明的家伙,他们知道一直往前冲损失太大。”
豌豆眼看了一会儿印第安人。他们既没有大喊大叫,也不显得激动。
“我看不出他们有多聪明,”他说,“他们不就是站着嘛。”
“是的,可他们在射程以外,”奥古斯塔斯说,“他们想引诱我浪费子弹。”
奥古斯塔斯把马鞍巧妙地支在岸上,这样他就可以从马鞍下面射击,如果印第安人回击,他也能保证安全。支好以后,他闪电般地连打六枪,五个印第安人应声从马背上掉下去,还有一个在草原上边跑边痛苦地尖叫着,倒在几百米外。印第安人回击了几枪,子弹呼啸着飞过头顶,落入了树丛。
后来,那伙印第安人分散开来,几个朝他们北边走去,几个去了南边,还有八九个原地不动。
“得,实际上咱们被包围了,”奥古斯塔斯说,“我估计天黑前不会听到什么动静了。”
“可我讨厌在这儿等到天黑。”豌豆眼说。
“你知道你挨了一枪吗?”奥古斯塔斯问。
豌豆眼已经忘记了这件事。不错,他的衬衫前襟已经被血浸透。他脱下衣服,奥古斯塔斯看了看。伤口很干净,子弹穿过去了。
他们把注意力集中到插在奥古斯塔斯左腿的箭上。奥古斯搭斯只要有时间就拧一拧,有一支箭很快就被拔了出来,但另一支一动不动。
“这支扎得深,”他说,“那个印第安勇士放箭的地方离我不到二十米,我想是扎到骨头下面了。没有毒,有毒的话到现在早该感觉到了。”
豌豆眼试着把箭拔出来,奥古斯塔斯咬紧牙关,用两只手稳住左腿。豌豆眼用了很大的力气连拔带拧,一股血顺着古斯的腿流下来,但箭仍旧转都不转。
他们正拔箭时,马突然发出了可怖的叫声,奥古斯塔斯掏出手枪,一瘸一拐地走过去,看见两匹马都已倒在地上,喉咙被切开了,血淌在绿草及灌木上,鲜红鲜红的。
“往后退,豌豆眼。”他趴下时说。杀马的印第安人就在那里,藏在树丛中,他看不见他。
“注意北边,豌豆眼,”他说,“我看这帮小子也不想等到天黑。”
他迅速擦去额头上的汗水,眼睛一直盯着前面的树丛,慢慢向河岸挪动。河岸很低,只能看到草尖及矮小的树丛。他等了等。两匹马不再蹬动了,一切都安静下来。奥古斯塔斯后悔只顾拔箭,疏忽了对马的保护,这么一来,他们的处境变得十分不妙。黄石河离他们有一百多公里,况且牛群恐怕还没有到达那里。
他将目光集中在树丛顶部。没有一丝风,如果树丛摆动,就证明有人在动。他那支大手枪的保险已经打开。他一动也不动。时间缓缓地过去。又过了几分钟。奥古斯塔斯不断小心翼翼地揩去流到眼睛上的汗水,集中精力继续盯着。寂静,死一般的寂静,静得仿佛你都能摸得着它。没有苍蝇的嗡嗡声,没有飞鸟,什么声音都没有。他估计那个印第安人就在离他不足二十米的地方,但无法确定他的具体地点。
“你不过来了,古斯?”过了片刻,豌豆眼问道。
奥古斯塔斯没有回答,他耐心地看着草尖。现在没有时间着急,更没有时间谈话。耐心是印第安人的美德。在日常生活中他自己正缺少这种美德,但是在他认为必要时就能把它招来。他忽然听到身后有动静,连忙向后瞥了一眼,看看豌豆眼是不是要出去散步。他恰好看见一支步枪的枪口从草丛中伸出了五六厘米,枪口没有对准他,而是对准了豌豆眼。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连开两枪,一个印第安人便像鱼打挺一样在地上滚了两下。
枪声刚落,他又听见右边数米外咔的一声,他扭转身便朝那里开枪。过了一会儿,灌木丛开始抖动了,好像一条大蟒蛇正从草里面爬过去。奥古斯塔斯跑进草丛,看到一个受伤的印第安人正企图爬走,立即朝他的后脑勺开了一枪,但并没有停下把死人翻个身。从草里走出来的时候,他踩到了刚才那把死火的手枪。那是一把旧的装填式手枪。他把它塞到皮带下,匆匆回到豌豆眼那里。豌豆眼脸色苍白,因为他完全意识到自己刚才差点儿被打死。奥古斯塔斯瞥了一眼那个死去的印第安人。他是个胖小伙子,大约十七岁,用的步枪是支旧夏普斯卡宾枪。奥古斯塔斯把它扔给了豌豆眼。
“咱们必须离开,”他说,“这个掩蔽处对咱们不利,要不是运气好,咱俩早就交待了。咱们需要的是没有遮挡的光秃秃的河岸。”
他们拿着马鞍、鞍袋和枪,紧贴着河岸向河上游走了大约两公里。奥古斯塔斯瘸得很厉害,但他顾不得停下护理伤口。后来,他们来到河的一个拐弯处,那里的河岸陡峭,约三米高。河两旁几乎没有树木。
“挖吧。”奥古斯塔斯说着,用他的刀在河岸下挖了个浅洞。他们拼命地挖了半小时,大汗淋漓,浑身是土。奥古斯塔斯用那个印第安男孩的卡宾枪的枪托当锹使,费力地挖着土,然后将刨下来的土堆到洞的两侧,构成胸墙工事。他们警惕地看着,但见不到印第安人的踪影。
“他们也许不会来了,”豌豆眼说,“你又打死他们五个人呢。”
“这五个人就是他们不肯善罢甘休的原因,”奥古斯塔斯说,“他们要为死了的人报仇,因为他们相信他们以后还会见面。到了现在,你还没学会点儿什么吗?”
豌豆眼不大清楚从印第安人那里他是否学习到了些什么,只知道害怕他们,而且这一点是在他见到印第安人之前就已经知道的。挖洞的工作相当辛苦,但他们不敢停歇,因为印第安人随时都可能再出现。
“咱们打的是哪一族印第安人?”他问。
“他们又没有做自我介绍,豌豆眼,”奥古斯塔斯说,“这些箭上可能写着呢。要是不快点儿把这支箭弄出来,我就会丢一条腿。”
他的话音未落,无数支箭雨点般从南岸飞了过来。“趴进去。”奥古斯塔斯说。他与豌豆眼退缩到洞里,把马鞍放到他们前边。大部分箭飞过河,落到了这边河岸后的草原上,有一两支插在了工事土包上,还有一两支掉进了水里。
“他们想碰碰运气,”奥古斯塔斯说,“要是我的腿好些,我就摸到河对岸去再打死他们几个。”
箭雨很快就停了,但是他们俩还躲在洞里,不敢贸然行事。
“我必须把箭推进去,让它从那边出来,”奥古斯塔斯说,“可能会昏倒,但是要干最好现在干,天一黑咱俩都需要格外留神。”
他不再说什么,仔细听了听。他把手指放到嘴唇上,叫豌豆眼别出声。他们头顶的岸上有人,至少一个,可能更多。他示意豌豆眼准备好手枪,以防印第安人向他们冲来。奥古斯塔斯倒盼着他们冲过来,因为他坚信他们两个人开枪,准能消灭大部分印第安人,生还下来的就会离开。如果不能打掉他们的锐气并且把他们撵跑,情况就严重了。他们两个没有马,牛群又在一百多公里之外,他还瘸着。他们只能顺河而下找到黄石河,有可能到达迈尔斯城。但对他这么个瘸子来说,道路太漫长了。若要由他做出选择,他宁可打一仗,他们或许有可能捉住一匹印第安人的马呢。
但是,印第安人一直没有冲上来,他们头顶的人后来也走了。此时,他们所在的河岸已经隐藏在阴影里,奥古斯塔斯放下手枪保险,又把腿伸了出来。他十分清楚护理伤口是最耽误不得的,于是他抓住箭向肉里推去,疼得他直冒冷汗,但箭终于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