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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鸽卷三(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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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是个歹徒。”柯罗不动声色地用西班牙语说。牧场所有的东西都由他买,所以奥加拉拉城里的人他几乎都认识。

爱尔迈拉听见了他的话,也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她根本不关心别人管迪叫什么,她唯一关心的是他就在附近。如果迪就在近处,这就意味着她已经安全了,而且很快就可以甩掉路加和大刺猬。她终于不必再整天坐在上下跳动的篷车座上,不必再整夜提心吊胆,害怕遇见印第安人。

“下来吧,你们总要饮饮牲口吧。”克拉拉说,“如果想在这儿过夜,我们也欢迎。明天进城肯定没有问题。我看你们都该休息一下。”

“那是什么城?”路加从篷车座上慢慢蹭下来时问道。几天前,他为了打一只羚羊,跑了几步,结果扭伤了腿,现在只能这样走路。

尽管眼前这女人已经告诉她,还有多半天的路程才能到奥加拉拉,可是爱尔迈拉仍然不想停下来。然而大刺猬已经下了马,给马松了缰绳。她想,我要找到迪,可又一想,多等一天也不算什么,这才慢慢地从篷车上下来。

“到家里来吧,”克拉拉说,“我这就叫两个女儿去打水。你们一定是远道而来的吧。”

“阿肯色。”爱尔迈拉说。那所房子看着离得不远,但当她向它走去时,它在她眼前来回晃动起来。

“天哪,那可远了,”克拉拉说,“我在得克萨斯住过。”她转过身来时,见那个女人坐在地上。克拉拉还没来得及去扶她,她已仰倒在从马厩通向房子的小路旁边。

克拉拉并不惊慌。她想,她不过是过度劳累。坐着那么一辆篷车从阿肯色到这里,谁也受不了。她给那个女人的脸扇了扇风,没起什么作用。柯罗一见她倒地,便过去拉她,但那个大个子男人已经将她扶了起来,并像抱小孩子一样把她抱进了屋子。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还有她的。”克拉拉说。

大个子男人呆呆地看着她,一声不吭。克拉拉想,他大概是个哑巴。后来,那个满脸伤疤的人进屋时,说他不哑,只是很少说话。“他叫刺猬,”他说,“大刺猬。我叫路加,来的时候把脸磕了,现在又他妈的伤了腿。她叫爱尔迈拉。”

“她是迪·布特的朋友吗?”克拉拉问道。他们把她放到**时,她仍没有睁眼。

“不清楚,她嫁给了一个司法官。”路加说。经过这么久的野外生活,他进屋后很不自在,便到屋外去,与大刺猬一同坐在篷车上。他无意中抬头看见了那两个姑娘,她们正从窗口向外张望。他想,这家的男人在哪儿呢?因为这么一个漂亮的女人,肯定不会嫁给这个老墨西哥人。

那天晚上,她问他们要不要进屋吃饭,大刺猬不来,他太腼腆,于是她把晚饭送到外边,他们俩便在篷车上吃了起来。

两个姑娘对此颇感失望。她们很少见到外人,想好好看看那两个男人。

“叫他们进来吧,妈。”莎莉悄悄地说。她对那个满脸伤疤的人格外感兴趣。

“我不能命令人家干这干那,”克拉拉说,“反正你们从前见过打野牛的人,也熟悉他们身上的气味。这些人的气味跟别的猎人没有什么两样。”

“有一个人的块头真大,”贝特西说,“他是她的丈夫吗?”

“我看不是,别管那么多闲事,”克拉拉说,“她累了,明天可能会说话。”

可是,两个孩子在天亮前就听到了那个女人的声音,坐在篷车上的两个人也听见了——长长的尖叫声撕破了草原的夜空,一连持续了几小时。

克拉拉再次为有柯罗在身边而高兴,因为他为女人接生和为马接生一样熟练。一般来说,难产能把大部分男人和许多女人吓住,但是吓不住他。爱尔迈拉也是难产。草原上的旅行耗尽了她的体力,分娩时已毫无气力。她一晚上几次不省人事。克拉拉除了给她用水槽里的冷水擦脸,没有任何其他办法。天亮时分,爱尔迈拉连喊叫的力气都没有了。这个女人失血太多,克拉拉十分担心。

“妈妈,爸病了,很难闻。”莎莉朝病人的房间里窥视了一会儿后说。她们俩在楼下打了地铺,以便离喊叫声远些。

“别管了,我去照顾他。”克拉拉说。

“可是他病了,他很难闻。”莎莉重复说,流露出害怕的目光。

“他还活着呢——生活并不都那么好闻。”克拉拉说,“做点儿早饭给那两个人送去,他们一定饿了。”

几分钟后,爱尔迈拉又昏了过去。

“她太弱了。”柯罗说。

“可怜哪,”克拉拉说,“我要是从那么远来,肯定也会昏过去的。看来小娃娃等不到她强健的时候了。”

“是呀,他都快把她折腾死了。”柯罗说。

“那么,至少救下这个孩子。”克拉拉说完便走出了房间,她的情绪太坏了。她提了个水桶走到屋外,想给鲍勃打点儿水。

这是一个美好的清晨,阳光照到了草原尽头。克拉拉注意到了这清晨的美,并对自己居然还能有所反应而感到奇怪,因为她不仅十分疲倦,而且屋里还有两个将死的人——也许是三个。然而她爱草原上的曙光。在过去的岁月里,当她眼看就要被尘土、寒冷与死亡碾得粉碎时,晨曦一次又一次地使她得以复活。只要看着那光亮一直向怀俄明延伸过去,她就感到无比快乐。这种景象给她增添了力量,她便乐于去干活儿。

她最喜欢干的活儿是种花,花会在曙光中盛开。她种了些花,还从东部订购了球茎与花籽。那曙光抚养了它们,风却把它们从她身边夺去。她讨厌尘土,更恨狂风。尘土是可以对付的,她可以每天早上清扫,风却无穷无尽,而且凛冽刺骨。它一次又一次地从北方刮来,将花一瓣一瓣地从她身边掠走,最后只留下可怜巴巴的花茎。然而克拉拉还是坚持要种。她把花种在防风条件最好的地方,风虽然还是能吹到它们,但花朵毕竟能开上几天才被风带走。这是一场她绝不肯放弃的搏斗。每年冬天,她都要与女儿们一同翻阅花种介绍,向她们讲解春天那些花开放时的样子。

提水从水槽回来时,她发现那两个肮脏男人还默默地在篷车上坐着——她到井边去时,压根儿就没有注意他们便走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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