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第2页)
纽特觉得狄克逊的个头儿大得可怕。他骑着那匹黑色的阉马一直到了盘子身边才停下。盘子极其冷静,根本不去理会他,而是将马鞍放到了马背上。
“那匹母驹多少钱?”狄克逊问道,“它倒长得像模像样的。”
“不卖。”盘子说完,便伸手下去拉马勒子。
就在他弯腰的工夫,狄克逊探过身子朝他的脖子后边吐了一大口烟草汁。烟草汁吐在盘子的头发旁边,顺着他那件大衬衫的领子往下淌。
盘子直起腰来,用手摸了摸脖子,当他发现是烟草汁的时候,脸都气红了。
“你们这些浑蛋牛仔就那么喜欢你们的马,”狄克逊说,“听你们说不卖马都听烦了。”
“这匹马就是他妈的不卖,等我收拾了你,你就别想再骑马了。”盘子简直无法控制自己的声音,“我可不能让别人吐完了我扭头就走。”
狄克逊又吐了一口。这次因为盘子面对着他,烟草汁正好吐在他的前胸上。狄克逊和士兵们见状,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
“是你自己下来呢,还是要我把你从你骑的那匹骨头架子上揪下来?”盘子看着大个子的眼睛说。
“呀哈,瞧你那副(上尸下从)包样儿。”狄克逊狞笑着说。他又朝盘子吐了一口,盘子借低头躲过烟草汁的工夫,猛地朝那个人扑了过去。他本打算把那个侦察兵从马的另一侧推下去,但是狄克逊不仅强壮,而且还很灵巧。谁也没有注意到他的另一只手里握着一支长筒手枪,在盘子与他扭打的时候,他就像使棒子一样用枪把在盘子头部狠狠地击了两下。
盘子一声没吭就顺着狄克逊的马肚子瘫倒下去,脸朝上躺在了地上。纽特万分惊慌。血从盘子耳边的大裂口往外涌,浸湿了他的黑头发。他的帽子也掉在了地上,纽特把它捡起来,但不知如何是好。
狄克逊把枪装回枪套,又朝盘子吐了一口,便去抓那匹小母驹的马勒子。他探下身,解开马肚带后,将盘子的马鞍扔到地上。
“我叫你顶嘴,放牛的,”他说,又看了看那几个孩子,“他醒来后,可以往美国陆军部队寄账单讨这匹马的钱——如果他还记得有过一匹母马。”
纽特简直要急死了。他眼看着盘子挨了两手枪把,知道盘子肯定死了。事情发生得如此快,本·瑞尼的手还在那个糖袋子里,来不及抽出来。
纽特只知道绝不能让那个人把盘子的马牵走。狄克逊转身要走的时候,纽特一把攥住马嚼子不放手。白糖由于被朝两个不同的方向拉,便向后退,几乎将纽特拽倒在地上,可他仍抓住不放。
狄克逊猛地拉了一下马,想使纽特松手,然而纽特死活不松手。
“妈的,这帮牛仔都这么讨厌,”狄克逊说,“连这小崽子也一个样儿。”
狄克逊身边那个士兵的马鞍角上挂着一根短柄生牛皮鞭,他伸手抄过鞭子,二话不说便骑到盘子的母马身边,朝纽特抽去。
皮特·斯佩特尔的脸都气青了,他飞身跃过去抓鞭子,但狄克逊反手一击,皮特便倒下了,鼻子流血不止。
纽特猫下腰,想靠近母马。狄克逊抽的头几鞭子主要打在纽特手上,想让他松手。他见这样不成功,便向纽特身上胡乱抽打起来。呼呼作响的鞭子有一下打在他耳朵上,他想弯下腰,但是白糖由于惊恐而不停地乱转,使他完全暴露在皮鞭下,狄克逊便朝他的脖子和背部猛抽一气。纽特紧闭双眼,死死握住马嚼子不放手。有一次他看了狄克逊一眼,见他正在狞笑——他那双恶毒的眼睛酷似野猪的眼睛。狄克逊又朝他脸上打来时,纽特连忙再次猫下腰去,结果这一鞭打在白糖身上,白糖嘶鸣着向后倒退。
马的嘶鸣引起了考尔的注意。他与奥古斯塔斯把那个大木水桶装上车后,又回到商店里停了片刻。奥古斯塔斯在考虑买支轻些的手枪替下他那把大柯尔特,但是又变了主意。他拿着一些给罗丽娜买的东西,考尔则正往外搬一袋面粉。听见马叫的时候,他们还都在商店里。他们出来后才看见狄克逊在抽打纽特,盘子波吉特的马正不停地转来转去,地上躺着两个牛仔,其中一个是盘子。
“我说过,那个婊子养的不是好东西。”奥古斯塔斯说。他把东西塞进篷车,拔出了手枪。
考尔把那袋面粉扔到篷车后边,飞快地翻身骑上了母夜叉。
“别开枪,”他说,“防着那几个兵就行了。”
他看见狄克逊还在用鞭子野蛮地抽打纽特的背部和脖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感觉到多年未有过的愤怒。他狠狠地刺了母夜叉一下,它便从街上飞也似的跑了过去,从士兵中间穿过,把他们吓了一跳。狄克逊正一心用鞭子抽人,根本没有看见考尔过来,考尔也根本没有让母夜叉停下来的意思。在最后的一刹那,狄克逊才猛地拉了一下马,试图躲到一边去,但他那匹吃惊的马正巧转身与母夜叉撞在了一起。考尔牢牢地在马上坐着,母夜叉也稳稳地站在那里,狄克逊的马却倒了,把他重重地摔到地上。白糖试图躲开这场混乱,险些踩了纽特。狄克逊的马在白糖的蹄子底下挣扎着想站起来。街上尘土飞扬,一片混沌。
狄克逊急忙爬起来,他没有跌伤,但有些晕头转向。他转过身时,考尔已经下了马,朝他跑了过来。考尔看上去个头儿不大,因而狄克逊对他就这样向自己进攻感到不可理解。他伸手去掏手枪,却忘了皮鞭还在手腕上套着,妨碍了他掏手枪的动作。考尔径直向他撞来,就像他的马撞向狄克逊的马一样。狄克逊再一次倒在地上,待他扭过头向上看时,只见一只皮靴正朝他的眼睛踢过来。
“别……”他想说“别踢”,但那句话还没有说完,那只靴子已经踢到了他脸上。
那六个士兵在一旁看着,吓得一动也不敢动。那个看上去个头儿不大的牧场主踢起狄克逊的脸来力量可真大,狄克逊的脑袋简直要被他踢飞了。后来他又跨到狄克逊身上,狄克逊正连血带牙一齐往外吐。狄克逊挣扎着起来后,小个子立刻又一次把他击倒在地,然后用一只脚踩着他的头,狠狠地蹍他的脸。
“他要打死他了,”一个脸色苍白的士兵说,“他要把狄克逊打死了。”
纽特也这么想。在队长打那个大个子侦察兵之前,他从队长的脸上看到了他从未见过的愤怒。狄克逊虽然个头儿很大,但显然没有捞到还手的机会。狄克逊一下也没有还击,连试都来不及试。纽特看着队长惩罚那个人的手段,真怕自己又要呕吐。
盘子波吉特坐起来,用手抱着头,正看见考尔揪着大个子侦察兵的鹿皮衣拖着走。争斗发生在离街上一家铁匠铺几米远的地方,铺子前面有一个铁砧子,盘子惊愕地发现队长正骑在狄克逊身上,把他的头往铁砧子上磕。
“他会打死他的。”他脱口而出,竟然忘了几分钟前他也曾想把那个侦察兵打死。
这时,他又见奥古斯塔斯跑了过去,骑上母夜叉,拿起了考尔的套索。
奥古斯塔斯骑马朝铁匠铺小跑了几步,用套索套住考尔的手臂,接着把套索另一端缠在鞍角上,掉转马头朝街的另一头骑去。刚开始考尔还不肯把狄克逊放下,一直将他从铁砧子那里拖出了几步远。然而奥古斯塔斯仍旧紧紧地拉住套索,让马慢慢朝前走。考尔终于松开了那个人,却朝着套他的人——不管是谁——冲了过去,满脸愤怒与狂暴。他并不知道套他的是什么人。他打狄克逊那几拳把手指关节上的皮整个打脱落了,但他在盛怒之下,全然没有在意,一心想着对付第二次进攻。他决心要置敌人于死地——他不知道狄克逊是否已经死了,但他决心要打死这第二个人。
“伍德罗!”考尔正要向奥古斯塔斯扑过来时,他才严厉地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