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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心慈在那两百多个太监里,挑到了张真。
宫里规矩,太监被挑选时必须潜首低眉、不可擅自抬头看妃嫔,可沐心慈从张真身前走过时,他却抬起了头,一双眼睛清澈,却阴狠。
第一眼看见张真,沐心慈是觉得可惜的。如此清秀干净的男子,却卖身进宫成了太监,终身为奴。第二眼,沐心慈在张真眼中看见了在宫里看得颇为熟悉的“渴望”,他的在用眼睛与她交涉……
“本宫就要他了。”
沐心慈本还想挑选一个,张真却道:“有奴才一人,足矣。”
张真这个人,城府深、有计谋,在宫里磨练些时日,定能成为太监中的魁首,这也是沐心慈看中他的地方,当然,前提是能为她所用,若不能,那他便活不过明天!
唯有一点,沐心慈有些不满意,张真最大的缺点便是,心狠了些。
沐心慈半梦半醒,听见金钗在耳畔轻轻唤她。
“娘娘、娘娘……誉福宫的人传话,太后想请娘娘过去一趟……”
沐心慈朦朦胧胧醒来,眼睛酸涩。从赵国之战后,沐心慈时而眼睛酸疼流泪,不知是什么毛病,莫不是在那泥流中伤了眼睛?今晚九幽来,让他给她瞧瞧。
这两日宫里传闻德敏太后害了生疮怪病,传染人,无人敢靠近。
沐心慈去了誉福宫,这次金钗也在身边。金钗一路给沐心慈详解着誉福宫近来的情况,菱太妃克扣钱银用度,有病无药治。后宫中妃嫔根基皆还浅薄,无人敢冒险与菱太妃作对,都离誉福宫有多远躲多远。
如今后宫便是菱太妃说了算,虽说凤印在沐心慈手里,可沐心慈毕竟还小,且进宫时日短,菱太妃势力根深蒂固,日后这后宫权势之争恐怕难免。
誉福宫本非冷宫,如今却比冷宫更死寂凄凉。
四下已没人影,大殿里只有个年迈的老嬷嬷等着沐心慈,带她去见德敏太后。
德敏太后的怪病,不是菱太妃故意害的还能是谁,不是那么容易治得好的。菱太妃要置之死地的人,还没有几人能安然活着。沐心慈带了些药材,但也知德敏太后是回天乏术。
清冷空旷的寝殿,德敏太后孤身一人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若不是看见她心口还在极轻微的起伏,还以为已经死了。
“母后,心慈来看你了。”
德敏见沐心慈来,激动得胸口起伏剧烈了几分,头微微离开枕头要起来,却又力尽的倒下,嘶哑着嗓子说话。
“……心慈、你来啦……”
沐心慈坐到榻上。德敏太后满面死气,已有濒死之像,枯柴般的手握住她的手。
“心慈……哀家想求你帮个忙……”
德敏太后气若游丝,可一双苍老失了生气的眼睛望着沐心慈,盈着希冀。
“母后您说,心慈一定竭尽全力。”
“哀家……想再见见昭儿……想最后,再看他一眼……”
德敏竟是知道李昭没有死。
“好,心慈立刻派人去找徽宗……一会儿便能进宫来见您……”
沐心慈说了谎。德敏太后,怕是活不了多久。给个希望也是好的。
“当初母后本可留住徽宗的。若徽宗还在,或许如今母后便不会这般境地。”
“昭儿性子洒脱,宫里……宫里不适合他……”
沐心慈陪这德敏太后说了会儿话,让金钗帮着老嬷嬷把店里打扫了打扫。病人住的地方不能太马虎。德敏硬撑着说了许多话,更加虚弱,声音时断时续,泛黑气的嘴角动了动。
“母后,您先歇息歇息,别再说话了。”
“心慈,昭儿到了吗……”德敏已经神志迷糊,逻辑混乱,沐心慈看出她已快死了。
“快了,在路上了。”
“……”德敏太后费力的侧头看殿门口那方不大的亮光,这是她此生见到的最后一方天光。
“外面风吹日晒……不知他过得,惯不惯……”
德敏太后目光停在殿门口那一方天光,失了焦距。
她死了。
沐心慈伸手闭上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