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坛经考(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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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长八年三月朔日至八日一遍拜读之次加和点了记者同前铃木先生说,庆长四年到今年(去年),已有334年了。此本前面有手抄《〈六祖坛经〉序》,看其笔迹,似是了然所补抄。序文27行半,不分段,首行云:

依真小师邕罗秀山惠进禅院沙门惠昕述。

而序末题云:

绍兴二十三年六月二十日在奉议郎权通判蕲州军州事晁子健记。

细分析之,这里本是两篇序,了然误合为一。

第一篇为惠昕序,共161字:

原夫真如佛性,本在人心。心正则诸境难侵,心邪则众尘易染。能止心念,众恶自亡。众恶既亡,诸善皆备。诸善要备,非假外求。悟法之人,自心如日,遍照世间,一切无碍。见性之人,虽处人伦,其心自在,无所惑乱矣。故我六祖大师广为学徒直说见性法门,总令自悟成佛,目曰《坛经》,流传后学。古本文繁,披览之徒,初忻后厌。余以太岁丁卯,月在蕤宾,二十三日辛亥,于思迎塔院分为两卷,凡十一门。贵接后来,同见佛性云。

第二篇是晁子健的后记,共288字:

子健被旨入蜀,回至荆南,于族叔公祖位见七世祖文元公所观写本《六祖坛经》,其后题云:“时年八十一,第十六次看过。”以至点句标题,手泽具存。公历事太宗、真宗、仁宗三朝,引年七十,累章求解禁职,以太子少保致仕,亨年八十四。道德文章具载国史。冠岁过道士刘惟一,访以生死之事。刘曰:“人常不死”。公骇之。刘曰,“形死性不死”。公始寤其说。自是留意禅观,老而愈笃。公生平所学,三教俱通。文集外,著《昭德编》十卷,《法藏碎金》十卷,《道院集》十五卷,《耄智余书》三卷,皆明理性。晚年尚看《坛经》孜孜如此。子健来佐蕲春郡,遏太守高公世叟,笃信好佛,一日语及先文元公所观《坛经》,欣然曰,“此乃六祖传衣之地,是经安可阙乎?”乃用其句读,镂版刊行,以广其传。《坛经》曰,“后人得遇《坛经》,如亲承吾教。若看《坛经》,必当见性。”咸愿众生,同证此道。

据此两序,可知此本的底本是惠昕所改定的两卷十一门的本子。惠昕自记改定此书的年月为“太岁丁卯,月在蕤宾,二十三日辛亥”。铃木先生推想此“丁卯’应是宋太祖乾德五年(西历967),但他不能证实此说。按蕤宾为五月;二十三日辛亥,则此月朔为己丑。我检查陈垣的《廿史朔闰表》,只有宋太祖乾德五年丁卯有五月己丑朔,故可断定惠昕改定二卷十一门是乾德丁卯的事(967年)。此本的祖本是11世纪的写本,距离那敦煌写本应该不很远了。

晁子健序中所说“七世祖文元公”,即是晁公武(字子止)《郡斋读书志》自序中“公武家自文元公来以翰墨为业者七世”的文元公,即是晁迥,是北宋前期的大文学家,他死后谥“文元”,《宋史》(卷三〇五)有传。《宋史》所记与晁子健所述略同(《耄智余书》、《宋史》耄作耆)。《宋史》所记也有可供此本考证的。本传说:

天圣中,迥年八十一,召宴太清楼。……

子宗悫为知制诰,侍从,同预宴。

据毕沅《续通鉴》卷三十八,晁宗悫知制诰是在天圣九年(1031)正月;太清楼赐宴在同年闰十月。据此可知他八十一岁正是天圣九年。此本的原写本有晁迥自题“时年八十一,第十六次看过”的话,题字之年(1031)和惠昕改订之年(967)相隔只有六十四年,也可以说是10世纪的写本。

我们现在可以称此本的原刻本为南宋绍兴二十三年(1153)蕲州刻本;刻本所据的写本为北宋天圣九年(1031)晁迥八十一岁时第十六次看过的10世纪写本;而其祖本为北宋乾德五年(967)惠昕改订为两卷十一门的写本。

这个惠昕改订为两卷十一门的本子,是晁迥看过又题过的,是晁子健刻的。刻的年代是绍兴二十三年。最可注意的是,在此刻印的前两年——绍兴二十一年(1151)——晁迥的另一个七世孙,晁子健的堂弟兄晁公武正写成他的《郡斋读书志》的自序。在《郡斋读书志》的衢州本的卷十六,有这样的记载:

《六祖坛经》三卷(王先谦校:三,袁州本作二。)

右唐僧惠昕撰。记僧卢慧能学佛本末。慧能号六祖。凡十六门。周希复有序。

马端临《文献通考》的《经籍考》五十四,转录此条如下:

《六祖坛经》三卷:

晁氏曰,唐僧惠眇撰,记僧卢慧能学佛本末。慧能号六祖。凡十六门。周希后有序。

《通考》之惠眇是惠昕之讹,周希后是周希复之讹。但最可注意的是“三卷”、“十六门’两项,可证衢州本《读书志》所记不误。依此看来,在蕲州刻的惠昕二卷十一门之前,早已有一部三卷十六门的惠昕本在社会上流通了。《读书志》成于绍兴二十一年以前,所以晁子止没有看见他的从堂弟兄刻印的他的七世祖文元公句读题记的两卷十一门的惠昕真本。

晁公武的记载使我们知道一件重要事实,就是:在1031年到1151年,在这一百二十年之间,惠昕的二卷十一门《坛经》,已被人改换过了,已改成三卷十六门了。

那部三卷十六门的惠昕本,我们没有见过,不能下确定的推论。但我们可以推测那个本子也许是北宋至和三年(1056)契嵩和尚的改本。契嵩的《镡津文集》里有郎侍郎的《六祖法宝记叙》,——此序当然是契嵩自己作的,——说契嵩得了一部“曹溪古本”,用来校改俗本《坛经》,勒成三卷。契嵩的“曹溪古本”我在前几年已证明即是《曹溪大师别传》。他所用的“俗本”也许就是惠昕的二卷十一门本,他改定之后,仍用惠昕之名。幸有晁迥句读本保存到12世纪中叶,被晁子健刻出来,流传到日本,保留到如今,使我们知道惠昕的原本是只有十一门分两卷的。

《坛经》的普通传本都是契嵩以后又经后人增改过的。现今只有两个本子是契嵩以前的古本:

(1)敦煌的不分卷写本。

(2)北宋初年惠昕改订二卷十一门本。

这个惠昕真本是人间第二最古的《坛经》。

我在《坛经考》里,曾指出敦煌本慧能临终的“悬记”被契嵩用《曹溪大师别传》的悬记来改换了。今检此惠昕本的临终悬记,与敦煌本还相同。今抄此本的悬记,而校注敦煌本异文如下:

法海上座问曰:(敦煌本作“上座法海向前言:”)

“和尚(敦煌本作“大师,大师”)去后,衣法当付何人?”师曰:“吾于大梵寺说法,直至今日,抄录流行,名《法宝坛经记》,汝等守护,度诸众生,但依此说,是真正法。”(此段话,凡37字,敦煌本无)。师言:“法海向前(敦煌本无此6字;此外重提法海,可见添插的痕迹。敦煌本在下文悬记之前,有“法即付了,汝不须问”八字)。吾灭度后二十年间,邪法缭乱,惑我正宗(敦煌本“年间”作“余年”,“正宗”作“宗旨”),有一人出来,不惜身命,定于佛法(敦煌本作“第佛教是非”),竖立宗旨,即是吾(此下敦煌本有“正”字)法弘予河洛,此教大行。若非此人(以上12字,敦煌本无),衣不合传。”

此条悬记,明指神会独力攻击北宗,竖立南宗宗旨的故事。此本添“弘于河洛,此教大行”,原意更明显了。契嵩不知道此段重要历史,妄依《曹溪大师别传》,改作如下的悬记:

吾去七十年,有二菩萨从东方来,一出家,一在家,同时兴化,建立吾宗,缔缉伽蓝,昌隆法嗣。(依明藏本,今本又都删去此条悬记了。)

此惠昕本还保存那明指神会的悬记,可证此本和敦煌本最接近,是未经契嵩妄改的古本。试再举一个证据。敦煌本法海问:

此顿教法传受,从上以来,至今几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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