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学古史考(第3页)
佛驮跋陀……少受业于大禅师佛大先。先时亦在罽宾,乃谓智严曰:“可以振维僧徒,宣授禅法者,佛驮跋陀其人也”。
他们到长安时,鸠摩罗什已在长安,当五世纪的初年。这都可证佛大先当四百年时还生存。他的及门弟子到中国的有三人:
其次,我们要考定佛大先以上的几个人的年代。慧观序《修行地不净观经》云:
此一部典名为《具足清净法场》。传此法至于罽宾,转至富若蜜罗,亦尽诸漏,具足六通。后至弟子富若罗,亦得应真。此二人于罽宾中为第一教首。
富若蜜罗去世已来五十余年。弟子去世二十余年。昙摩多罗菩萨与佛陀斯那俱共咨得高胜,宣行法本。佛陀斯那化行罽宾,为第三教首。有于彼来者亲从其受法教诲,见其涅槃时遗教言,“我所化人众数甚多,入道之徒具有七百”。富若罗所训为教师者十五六人,如今于西域中炽盛教化,受学者众。
昙摩罗(依上文当作昙摩多罗)从天竺来,以是法要传与婆陀罗,婆陀罗与佛陀斯那。佛陀斯那愍此旃丹(震旦)无真习可师,故传此法本流至东州。(《出三藏记》九)
慧观是鸠摩罗什的弟子,又与佛陀跋陀罗同在建业道场寺,死于宋元嘉中。他的史事知识大概是从这两个大师得来的,故有可信的价值。他说的罽宾一派的世系都是几十年间的事,故更可信。罽宾的三世教首是:
富若蜜罗——富若罗——佛大先(佛陀斯那)
又有从天竺来的一支:
昙摩多罗(即达摩多罗)——婆陀罗——佛大先考僧祐《出三藏记集》十二有萨婆多部的世系表两种。一种是僧祜所辑,一种是“长安齐公寺萨婆多部佛大跋陀罗师宗相承”世系,其中有可与慧观所记相印证的。
慧观又说:
富若蜜罗去世已来五十余年,弟子[富若罗]去世二十余年。
可惜慧观所序的《修行地不净观经》,今不传了,各种经录皆不载此经的传译年代。此经与庐山所译《达摩多罗禅经》必是同一本子。僧祜虽载其序,而不记录此经,我们竟不知此书有第二译本。故我疑心此序即是他来南方后为庐山《禅经》作的。此序之作约在410年之后。他同佛陀跋陀罗都栖止建业的道场寺,跋陀即庐山《禅经)的译主,慧观为作新序,大旨与慧远原序相同,稍补其史实的不足而已。若作序年代在410至420之间,则我们可以推定:
富若蜜多罗(庐山《禅经序》的不若蜜多罗)死于365年左右。
富若罗(不若多罗)死于395年左右。
更合罽宾与天竺两支的禅师为下表:
富若蜜多罗——富若罗——佛大先
达摩多罗——婆陀罗——佛大先
可知达摩多罗与婆陀罗都是四世纪中叶至下半的人。焦镜法师作《后出杂阿毗昙心序》(《出三藏记》十)说达摩多罗生在“晋中兴之世”,这可证他是四世纪的人。(后秦弘始年中,有罽宾律师弗若多罗到长安,与罗什共译《十诵律》,未完而死。此人似另是一人,不是富若罗?)
慧远序中说达摩多罗与佛大先丽人的禅法的不同,很可注意。他说:
达摩多罗与佛大先,其人西域之俊,禅训之宗……弘教不同,故有详略之异。达摩多罗阖众篇于同道,开一色为恒沙;其为观也,明起不以生,灭不以尽;虽往复无际,而未始出于如;故曰,“色不离如,如不离色;色则是如,如则是色”。佛大先以为澄源引流固宜有渐;是以始自二道,开甘露门;释四义以反迷,启归途以领会;分别阴界,导以正观;然后令原始反终,妙寻其极。……
这里面便有了顿渐二门之别。达摩多罗之说近于般若宗的中观(Mādhyamaka);他是从印度来的,故颇有大乘意味。佛大先似乎受罽宾的萨婆多部(sarvāstivādin)的影响最深,故谨守小乘禅的渐修法门。序中所谓“二道”,即方便道与胜道;“四义”即(1)退,(2)住,(3)升进,(4)决定。用此标准来看庐山的《禅经》,我们只见佛大先的“二道”、“四义”笼罩一切,其中似很少达摩多罗的成分。此书后来被称为《达摩多罗摩经》,真是冤枉了达摩多罗!
以上的考证,只到第四世纪为止。四世纪以上,我们就在迷雾里了。从不若蜜多罗和达摩多罗,一跳就到僧伽罗叉。《出三藏记》十引佚名作者的《僧伽罗刹经序》云:
僧伽罗刹者,须赖国人也。佛去世后七百年生此国;出家学道,游教诸邦;至犍陀,越土甄陀,罽宾王师焉。高明绝世,多所述作。此土《修行经》,《大道地经》,其所集也。又著此经。……
此序作于苻秦建元二十年(384),元、明《藏》本皆说是道安作的。其时道安未死,序中所说史实当有所本。佛去世在前五世纪之初,则僧伽罗叉当是纪元后第二世纪至三世纪的人。但罗叉的《道地经》,在二世纪下半,已由安世高摘要译出,故罗叉的年代至晚当在第二世纪的前半,或至二世纪中叶尚生存,而其书已到中国;正如后来佛大先尚生存,其书也已到中国了。
旧来传说往往把释迦的年代提早二三百年。故凡用“佛灭度后若干年”计算的年代,都只是存一个大概而已,都不能作为正确的计算。
僧祜记萨婆多部的师资,罗叉在第二十九。他又引齐公寺的本子,罗叉(众护)在第二十六。僧伽罗叉行化于罽宾,罽宾即Kashmir,亦译罽贰,在当时为萨婆多部的中心。大概僧伽罗叉是“有部”的大师。
僧伽罗叉虽在“有部”,却是一个折衷派的学者。他的《僧伽罗刹集经》便是采集各家造成的。他的《修行道地经》也是采集各家的书造成的。《高僧传》一,《安世高传》说:
初外国三藏众护,撰述经要为二十七章。高乃剖析护所集七章,译为……《道地经》。
《修行道地经序》云:
众护“总众经之大较,建易进之径路”。
《修行道地经》第二品有偈云:
从若干经采明要,立不老死甘露言。
我们在上文说过,“瑜伽遮罗”(禅法)本是印度各宗派所同有,本不是佛教所独创。佛教各宗派之中,也各有他们的“修行道地”。僧伽罗叉采取各经的《禅法要义》,编为二十七章,其书明显扼要,故成为禅学的名著,不但风行西域,且能风行中国。
不但罗叉的《道地经》采集各家的。庐山所出的《禅经》也就是几家合成的。鸠摩罗什在关中译的《禅经》也是采集诸家合成一书的。僧睿序罗什所译《禅经》云:
寻蒙抄撰众家禅要,得此三卷。初四十三偈是鸠摩罗陀法师所造;后二十偈是马鸣菩萨之所造也。其中五门是婆须蜜,僧伽罗叉,沤波崛,僧伽斯那,勒(胁)比丘,马鸣,罗陀《禅要》之中抄集之所出也。六觉中偈,是马鸣菩萨修习之以释六觉也。初观**恚痴相及其三门,皆僧伽罗叉之所撰也。息门六事,诸论师说也。菩萨习禅法中,后更依《持世经》,益《十二因缘》一卷。《要解》一卷,别时撰出。……(《出三藏记》九)
罗什采自罗叉最多,而罗叉本书自说“从若干经采明要”。这可见这些书的折衷的性质了。
僧睿所记的《禅法》作者,与庐山《禅经》序首所记稍有不同。同者三人:
优波崛、婆须密、僧伽罗叉
庐山《禅经》所无者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