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课 The Last Lesson（第2页）

"ViveLaFra;

&oppedandleanedhisheadagainstthewall，and，withoutaword，hemadeagesturetouswithhishand:

"Sissed—youmaygo。"

那天早上，我很晚才去上学，心里非常害怕受到责骂，因为韩麦尔先生说过，他要考我们分词规则，而我连开头字母都不会写。这时，我突然冒出了逃学去田野里玩的念头。这是个晴朗、艳阳高照的日子，鸟儿在小树林边鸣叫，锯木厂后面的草地上普鲁士士兵正在操练。对于我来说，这一切都比分词规则更有**力。不过我还是抑制住了**，快步往学校跑去。

从镇政府门前经过时，我看见许多人站在布告栏前。这两年，所有的坏消息，比如打败仗、征兵征物，还有普鲁士军队司令部发布的命令等，都是从那里传来的。我边跑边想：

“又发生什么事了？”

当我跑过广场时，瓦克特尔铁匠和他的徒弟正在布告栏前看布告，看到我喊道：

“小家伙，不要着急嘛，再晚你也不会迟到的！”

我想他在拿我开玩笑，我一口气跑到韩麦尔先生的教室。

要是往常，上课前教室里总是乱哄哄的，人声嘈杂。课桌开开关关的声音，同学们捂住耳朵背诵课文的声音，甚至在大街上都能听得到。韩麦尔先生用大戒尺敲着课桌，叫道：“安静，安静！”这样，我就可以在嘈杂声的掩护下，趁机溜到座位上。可是，今天却别于往日，教室里静悄悄的，如同星期天的早晨。从开着的窗户望去，同学们都整整齐齐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韩麦尔先生的胳膊底下夹着那把可怕的铁戒尺，在教室里来回走动。我不得不推开门，走进安静的教室。可想而知，我当时是多么的尴尬与胆怯！

可是什么也没有发生。韩麦尔先生只是看了看我，异常温和地说道：

“快点回到座位上去吧，小弗朗茨。要不是你，我们早就上课了！”

我跨过凳子，在座位上坐了下来。直到我稳下心来听课，才注意到老师今天穿着他那件帅气的绿色礼服，领口打着精致的领结，头上戴着那顶刺绣黑绸小圆帽。他只有在上级派人来学校视察或学校颁奖时才穿这身衣服的。此时，教室里异常地庄严肃穆。可是最令我吃惊的是教室后面那些通常空着的凳子上，此时坐满了镇子上的人。和我们一样，他们也都默不作声，有头戴三角帽的豪瑟老先生、前任镇长、以前的邮递员，还有其他的人都在那里。他们的脸上都带着悲伤，豪瑟老先生的膝盖上还摊了本随身带来的边角已破损的旧识字课本，他那副大眼镜就放在课本边上。

我正觉得奇怪，这时韩麦尔先生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继续用那温和而又庄重的声音说道：

“孩子们，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们上课了。柏林下命令，在阿尔萨斯和洛林的学校只能教德语。新老师明天就来了。今天是你们的最后一节法语课了，所以请你们专心听我讲课。”

我立刻惊呆了！

啊，这些坏蛋，他们在镇政府布告栏贴的就是这个消息。

我的最后一节法语课！可我还几乎不会写呢！我再也学不到法语了！我的法语也到此为止了！我是多么懊悔逝去的时光啊！懊悔自己以前为了掏鸟窝、去萨尔河溜冰而逃课！几分钟前，我还觉得我的那些书，语法课本、历史课本，是那样令我厌烦，但顷刻之间，他们已是我的老朋友，令我不忍与他们诀别。还有韩麦尔先生，想到他马上要离去，我再也见不到他，我便忘记了他那把戒尺和他的严厉。

不幸的人啊！为了纪念最后一节课，他穿上了那帅气的节日盛装。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为什么教室的后面坐满了镇子上的老人。那是因为，他们也为自己以前没能到学校学习而感到懊悔。他们以自己的方式来表达对先生四十年优秀教学的感激，和对那已被他国掠去的国土的敬仰。

正想着，突然听到先生在叫我的名字。该我背分词规则了。倘若我能声音洪亮，准确而又清晰地把分词规则从头背到尾，我情愿付出一切代价。可是，我连开头几个词都还没弄懂。我站在那儿，用手支着桌子，心怦怦直跳，头低着，不敢抬起。这时，我听到韩麦尔先生说道：

“不责备你了，小弗朗茨，你自己一定够难受的了。事实就是如此，每天我们都对自己说：‘我有很多时间，明天再学吧。’现在你们知道发生的事情了吧。这就是阿尔萨斯人最大的不幸：明天再学习。现在，那些人有权利说：‘怎么回事啊，你们说自己是法国人，却不会说或者写自己的语言？’不幸的弗朗茨，这些并不是你的责任，我们每个人都有很多需要自责的地方。

“你们的父母并未尽力让你们努力读书。他们宁愿打发你们到农场干活或者到工厂里做工，只是为了多挣几个钱。我呢？也应该自责，我不也常常打发你们到我的花园里浇水而不让你们学习吗？当我想去钓鱼时，不也让你们放一天假吗？”

韩麦尔先生从这一件事谈到那一件事，谈到法语上来了。他说，法语是世界上最美的语言——最精确、最具逻辑性的语言；我们都应永远掌握它、记住它。因为，当一个民族沦陷时，只要自己的语言永存，就犹如手握打开监狱之门的钥匙。然后，他打开一本语法书，读起了课文。我吃惊地发现，我竟然能这么透彻地理解它。他所说的都那么简单易懂！我觉得自己从未这么认真地听课，而他也从未如此耐心地给我们讲过课。这个不幸的人仿佛要在临走前把他所知道的一切都教给我们，把所有的知识都一股脑儿灌输到我们脑子里。

讲完了语法，我们开始上写字课。那天，韩麦尔先生准备了许多崭新的字卡样，上面有美丽的圆体字：法兰西，阿尔萨斯，法兰西，阿尔萨斯。这些字帖卡犹如教室里飘扬的小旗子，悬挂在课桌的金属杆上。每个人都那样聚精会神，教室里悄无声息！只听见笔尖划过白纸的沙沙声。偶尔有几只金龟子跑到了教室，但没有人在意，甚至连最小的同学也在专心地画“杠子”，似乎那些也是法语。屋顶上鸽子在咕咕地低吟着，我边听边想：

“他们该不会迫使这些鸽子也用德语唱歌吧？”

我的眼睛不时地从书本移向韩麦尔先生，只见他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注视着教室里的一切，仿佛要把这个小教室中的所有都装进眼睛里带走。可想而知！四十年来，他始终如一地待在这里，固守着对面的院子和一成不变的教室。教室的凳子和课桌被学生磨光了；花园里的胡桃树也长高了；那棵紫藤，是他亲自种下的，如今也顺着窗户爬到了屋顶。听到自己的妹妹在楼上卧室里来回走动着收拾行李，想到自己就要与眼前的一切诀别，这个不幸的人是多么伤心啊！他们明天就要永远离开这个地方了。

但是他还是鼓起勇气把课上完。上完写作课后他又上了节历史课。接着，教初级班学生拼读ba，be，bi，bo，bu。坐在教室后面的豪瑟老先生戴上了眼镜，双手捧着识字课本，和他们拼读起来。看得出，他也在哭，他情绪激动，声音发抖。那样子看起来滑稽，让人既想笑又想哭。啊，我的最后一课，我将永远记住这一切！

突然，教堂的钟敲了十二下，接着是祈祷的钟声。这时，普鲁士军队也操练完了，正在回营，他们的号声回响在我们的窗外。韩麦尔先生从椅子上起身，面色苍白，我从未见过他如此高大。

“朋友们，”他说道，“我——我——”他哽咽了。他说不下去了。

他转过身，拿起一支粉笔，用尽全身的力气，在黑板上写了几个大字：

“法兰西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