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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桶白葡萄酒 The Cask of Amontillado(第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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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硝!”我说道,“瞧,越来越多了,像青苔一样,拱顶上到处都是。咱们在河床下面啦。水珠还滴落在尸骨上呢。咱们回去吧,不然就太晚了。你还咳嗽——”

“没关系,”他说,“继续走吧。不过,再来口美道克酒。”

我把一瓶德格雷弗酒打开递给他。他一口气喝光了,两眼顿时发出凶光。他哈哈大笑着,用一个我不懂的怪姿势往上抛出酒瓶。

我惊讶地看着他,他又重复了那个动作——那个奇怪的动作。

“你不明白?”他说,

“不明白。”我回答。

“那你不是同道。”

“怎么了?”

“你不是泥瓦工。”

“不,我是,”我说,“是的,的确是。”

“你?不可能!泥瓦工?”

“是泥瓦工。”我回答。

“暗号?”他说。

“这个。”我从短披风的褶裥下抽出一把泥刀,答道。

“你说笑话吧。”他惊呼道,身子往后退了几步。“我们还是继续去看白葡萄酒吧。”

“好吧。”我说道,重新把泥刀放到披风下面,又把胳膊伸过去给他。他重重地倚靠在上面。我们继续去找白葡萄酒。我们穿过一排低矮的拱门,沿楼梯往下走,一直往下走,最后到了一个深邃的地窖,手里的大烛台因为里面浑浊的空气,失去了火焰,只剩下火光。

地窖最狭窄的尽头又出现了另一个地窖,比前面的更狭窄。人骨头成排地堆着,一直高高堆到拱顶,与巴黎的大墓穴格局相似。墓穴里的三面墙仍然像这样堆放着骨头,第四面墙被推倒了,地上杂乱地堆放着人骨头,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尸骨墩。我们把那堵暴露在外的墙边上的骨头搬开,发现里面还有一个壁凹,大约四英尺深,三英尺宽,六七英尺高。它看上去没什么特别,似乎当初建造时并没有什么特殊用处,只不过是墓穴里两个巨大支柱间形成的间隙而已,后面靠着一堵坚固的花岗岩墙壁。

福尔图纳托徒劳地举着昏暗的火把,想窥探这个壁凹的深度。但在微弱的灯光下,什么也看不清楚。

“继续走,”我说,“这里面就有白葡萄酒,卢切西——”

“他充内行。”我的朋友打断我,他晃悠悠地往前走,我紧跟其后。很快,他走到了壁龛的尽头,发现自己的去路被一块大石头挡住了,便不知所措地傻待在那里。片刻不到,他已经被我锁在花岗岩上了。墙面上有两个铁扣,中间相隔两英尺左右的水平间距。其中一个铁扣上有一根短链,另一个铁扣上有挂锁。他很快被拦腰锁在链子上,万无一失了。他惊骇过度,完全忘了反抗。我抽出钥匙,从壁龛里退了出来。

“伸出手去,”我说,“摸摸墙壁,你肯定能摸到硝。它确实非常湿啊。让我再一次恳求您回去吧,不回?那我只好先走了。但首先我还得费心照顾你一下。”

“白葡萄酒!”我的朋友突然喊道,他惊魂未定,不知所措。

“是的,”我回答,“白葡萄酒。”

我边说边在上文提到的那堆骨头间忙开了,骨头被我扔到了一边。我很快找到了一些用来砌墙的石块和灰泥,开始兴奋地用泥刀和这些材料在壁龛的入口处砌起一堵墙来。

第一层石块几乎还没砌完,我就发现福尔图纳托酒醒了一大半。我最初意识到这一点是听见一声低沉的呻吟从壁龛深处传来,那绝不是喝醉的人能发出的声音。接着是长久的沉默,如同凝固了一般。我砌了第二层、第三层,接着第四层,然后,我听到了猛烈晃动铁链的声音。声音持续了好几分钟,为了听得更称心如意,我干脆停下来坐在骨头上听。最后,叮当声沉寂下去了,我又继续砌墙,一口气砌完了第五层、第六层、第七层。现在,墙的高度差不多齐胸了。我再次停下来,将火把举过石墙,让一些微弱的光照在里面的那个人影上。

突然,一串尖叫声从那个被锁住的人的喉咙里发出,他好像想猛烈地回击我。我一时犹豫起来,身子颤抖不已,便拔出长剑,开始用剑在壁龛里摸索。但我很快安下心来,我摸了摸地下墓穴那坚固的建筑,感到心满意足。我再次走到墙壁边,回应那个乱喊乱叫的人。我回应——叫喊——比他的声音更大更响亮,他的叫喊声渐渐停息了。

现在是午夜,我的任务很快就要完成了,我已经砌完了第八层、第九层和第十层。十一层是最后一层,只要嵌入最后一块石头,再涂上石灰就完工了。我用力托起一块石头,刚放好一个角,一阵阴沉的笑声从壁龛里传出来,吓得我头发都竖起来了。接着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叫。我好不容易才认出那是福尔图纳托老爷的声音。他说——

“哈!哈!哈!——嘻!嘻!——这真是一个有趣的笑话——绝妙的笑话。到了公馆,我们就要好好笑个痛快——嘻!嘻!嘻!——一边喝酒——嘻!嘻!嘻!”

“白葡萄酒!”我说。

“嘻!嘻!嘻!——嘻!嘻!嘻!——是的,白葡萄酒。可会不会晚了?福尔图纳托夫人和其他人还在公馆等我们呢,我们走吧!”

“好吧,”我说,“我们走吧。”

“看在上帝的分上,蒙特里梭!”

“是的,”我说,“看在上帝的分上!”

可是,说完这些话后,我就听不到回应了。我没了耐心,便大声喊道——

“福尔图纳托!”

没人回答,我又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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