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离别的时节（第2页）

“你是从哪里来的？”河鼠问。

“北边的一座小农场。”

“看样子，你不是我们国家的居民吧？”

“没错，我是一只航海的老鼠。我们家的老鼠，个个都是海员。我从君士坦丁堡出发——那是一座美丽的城市。我能认识每一个港口，来到任何一个码头、任何一片海滩，对我来说，都和回到家一样幸福。”[11]

“那你一定经常出海吧？你能跟我讲讲你的航海故事吗？你们很少能看见陆地，食物要省着些吃，淡水也要省着喝，是这样的吗？”

“根本不是你说的这样。”航海鼠说，“我是做航海贸易的。我的上一次旅行是在一条小商船上，我们从君士坦丁堡出发，一路来到威尼斯。白天，我在美丽的城里自由自在地闲逛；晚上，就坐在灯光闪烁的大运河边和朋友们吃一顿美食。那里有繁星闪烁的夜空，有美味的鲜贝，还有动听的音乐……[12]

“后来，我又搭船前往科西嘉岛，每天吹拂着清新的海风。等船到岸以后，我又登上了一艘运酒的船。船驶进港口的时候，船员们会用长长的绳子把酒桶绑在一起。船员坐上小艇，用力向岸边划去，一大串酒桶挂在小艇后面起起伏伏，就像一队海豚一样有趣。后来，我有时候坐船，有时候步行，慢慢地来到了马赛。我遇见了原来认识的朋友，和他们住在一起。有时候，我梦见了马赛的鲜贝，还会从梦中醒来呢！”

“你肚子饿了吧？我家就在这附近，你愿意来家里吃顿午饭吗？”河鼠亲切地说。[13]

“你真是个善良的家伙。”航海鼠说，“我的确是饿了。能不能请你把食物拿到这里来吃呢？我不习惯在房间里吃饭。我们在这里吃饭，我还可以给你讲一些旅行的故事，我看你很喜欢听呢。如果我去你家，我很快就会呼呼大睡的。”

“真是个好主意。”河鼠说完，就飞奔回家，取出午餐篮子准备饭菜。他特意挑选了几样食物：一根法国长面包、一根蒜香味道的香肠、一块奶酪，还有一瓶红葡萄酒。他提着篮子来到草地上。[14]航海鼠看见这些美味的食物，连连称赞河鼠有品位。

航海鼠填饱了肚子，接着讲起了他的旅行故事。他带着河鼠走过里斯本、波尔图和波尔多的海港，又顶着暴风雨的天气穿过英吉利海峡。当他感受到春天的气息时，便急匆匆地奔上陆地，在一片宁静的农庄里住了下来，打算告别海上的风浪。

航海鼠端起一杯葡萄酒，凝视着河鼠。他灰绿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仿佛上下翻滚的北海海浪；酒杯里闪烁着红宝石一样的光芒，如同一颗心脏，不停地跳跃着。[15]这灰绿色与红色的光芒，深深地吸引了河鼠。他仿佛听见了海员们起锚时呼喊的响亮号子、帆船上传来的曼陀林的琴音，还有海风的呼啸与怒吼；他仿佛看见了在小岛上寻宝的水手、在深海里捕鱼的渔民，还有码头上欢呼的人群。[16]

那个勇敢的冒险家继续用眼睛凝视着河鼠，[17]站起身来，向他告别：“现在，我要出发了。我要到西南方去，走到那个海滨小镇上。那里有许多航海的船只，等我看中的船只整装待发时，我会溜到船上，和水手们一起起航！朋友，你跟我一起去吧！南方等着你去冒险！错过这次机会就无可挽回了。只要你走出第一步，就跨入了崭新的生活。等你厌倦了航行以后，你也会重返故乡，像我一样坐在安静的河边，向陌生人讲述那美好的回忆。我先出发了，我会看到你来追赶我的。”

冒险家的声音逐渐听不清了。河鼠望着他的背影，只看见了一个远去的小黑点。河鼠呆呆地站起来，收拾好剩余的食物，挎着野餐篮子回到家里。他像梦游一样收拾了几件生活用品，装进一只小背包，拿起一根结实的木棍，向门口走去。[18]

就在这时，鼹鼠回来了。[19]

鼹鼠吓了一跳，他一把抓住了河鼠，问道：“鼠兄，你要到哪里去啊？”

“我要去南方，和那些动物们一起。”河鼠低声说，“我要到海边去乘船，我听见海岸在呼唤我。”

鼹鼠连忙拦住河鼠，仔细观察他的眼睛。河鼠的眼珠里，出现了一种灰色的波纹，目光呆滞无神。这不是河鼠的眼睛，而是另外一只动物的眼睛！[20]鼹鼠用力抓住河鼠，把他拖回房间，按倒在地上，不让他爬起来。

河鼠挣扎了一会儿，很快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躺在那里，浑身哆嗦着。鼹鼠扶着河鼠站起来，坐到椅子上。河鼠将身体缩成一团，放声大哭起来。鼹鼠锁好了门，把背包放进抽屉里，默默地守护着河鼠。很久以后，河鼠睡着了，他中间还惊醒了几次，嘴里念叨着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最后，他终于安静了。[21]

趁河鼠睡着的时候，鼹鼠赶快去处理家务。天快黑了，鼹鼠回到客厅，看见河鼠无精打采地躺在椅子上，已经醒来了。鼹鼠急忙去看河鼠的眼睛，看见了一对熟悉的、褐色的眼珠。

他知道河鼠已经恢复正常了，这才安心地坐了下来。

鼹鼠很想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情。河鼠试着对鼹鼠解释，但是，他自己都不明白刚才到底是怎么了。虽然鼹鼠最终也不知道河鼠有过怎样的经历，但他知道河鼠重新恢复了理智，那比什么都重要。

为了逗河鼠开心，鼹鼠故意说起了那些丰收的庄稼、粮食堆得像小山一样高的马车，还有空****的庄稼地、冉冉升起的圆月和正在变红的苹果。他还说到了甜甜的果酱和蜜饯、热闹而寒冷的冬季以及温暖舒适的洞穴。听着听着，河鼠的眼睛，重新出现了光彩。[22]

鼹鼠从旁边的房间里取来一根铅笔和几张纸，轻轻地放在河鼠身边的桌子上对他说：“你好久没有写诗了，不如今天晚上随便写上几句吧。哪怕你只是写下几个韵脚，心里也会舒服很多的。”

河鼠把纸和笔推到一边，鼹鼠悄悄离开了客厅。过了一会儿，他探头一看，发现河鼠正咬着笔头冥思苦想。这时，鼹鼠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知道，他的办法终于有效果了。

阅读赏析

秋天来了，不少动物开始准备去南方过冬。河鼠看着即将离开的朋友们非常难过，他想让他们留下来，还承诺会好好照顾他们，可是朋友们还是会陆陆续续离开河边。一年四季，春耕秋收，燕子们飞往南方过冬，这是亘古不变的自然循环，这也正是大自然的美妙之处。